035 黑云壓城城欲摧
殷水流生出如此變故,院中險些雞飛狗跳。
以基涉為首的幾人縱身而至。
晁仿先于基涉一步拿出放在腰間的布囊,匆忙從中取出為自己備用的元食:“無殤兄,你快快服下,莫要顧慮面具了,我與他們一同閉眼不看便是了?!?p> 殷水流道了聲多謝。
他哪有什么不可在人前摘除面具的顧慮之心,在晁仿喝令他人合眼的同時,便在情急之中將黑紋面具的繩線解了開來。
“公子?!?p> 基涉幾人神色緊張的看著殷水流的服食反應(yīng)。
晁仿的眼角余光瞥到殷水流溫潤如玉的臉龐,忙以示清白的將眼睛閉上,心中卻生出與公子巢一般無二的想法。
如此與丑陋絕無干系的容貌,公子無殤為何要學(xué)著污妖君將之藏在面具后面。
◇
“你們且放心,我并無大礙?!?p> 腹中滿滿與饑不可耐同時涌來,殷水流勉強服下第九粒,便擺手拒絕基涉再遞來的備用元食。
他知道至少要如此難受三兩個時辰。
這次真是事起突然。
以觀想之法感應(yīng)普世明光與傳道之聲,再以人脈之力將之以《清心驅(qū)邪曲》的方式吟唱出來,雖然剛剛滋補過后的秋藏持續(xù)在消耗,卻一直都在他的掌控范圍之中。
直到從晁仿那里忽然產(chǎn)出一股求索之力。
接著便是采薇……
短短須臾時間,殷水流的秋藏之湖便要干枯見底。所幸邪物剛剛敗退,暫時沒有余力發(fā)動再一次來襲,不然方才的情況實在是危急。
“無殤兄無事便好?!?p> 晁仿的關(guān)心情切溢于言表,他閉著眼睛有些欲言又止,末了仍是圍繞著他最為關(guān)心的問題問道:“可是因為《清心驅(qū)邪曲》的緣故?”
倘若方才是邪物折返發(fā)難,公子無殤定然不會是如此反應(yīng)。
“這門先祖之術(shù)的耗損之巨超出了我的控制?!?p> 殷水流隨口編造了一個由頭。
他此時實在是腹脹難受的緊,偏生又口干舌燥的厲害,待基涉為他系好面具的繩線,便在采薇的攙扶中起身挪動了兩步。
“竟是損耗到如斯地步?”
晁仿的面上不乏失望,再聽一次《清心驅(qū)邪曲》的期望別說是當(dāng)下,便是有幸脫難以后都不好于當(dāng)面相求。
采薇倒是沒有多少失望之色,只是心中的感恩之情難免大為復(fù)雜。
隨后她的面頰微微泛紅。
剛才下意識的出手相攙,待到殷水流的半邊身軀都偎來身上,鮮少與男人如此親近的采薇差些便將殷水流推將開去。
她是岐宮女弟子,修的是《鎖宮》,旨要在于絕天葵,禁情欲,失了冰清玉潔之身,便等同于毀了一身法門根基。
“公子可好受了些?”
采薇不動聲色的將身軀偏離了些,將縷縷秋藏之勁凝于掌心,以岐宮法門的疏通之術(shù)為殷水流緩解胃臟的痛楚。
殷水流輕輕點頭。
花姬懷抱著仍在昏睡中的公孫吉在旁關(guān)心問道:“可要飲些清水?”
殷水流搖頭拒絕:“吉兒可還安好?”
花姬回道:“氣息一直平穩(wěn)。”
殷水流欣然道:“如此便好?!?p> 他伸出手來摩挲了幾下公孫吉的小臉,公子無殤的這個長子,本是院中最為弱小的人,卻在邪物作祟的宅中一直平安無事。他心無多少塵念,便如一眼見底的溪流,而其他人的塵世所望則是污濁不堪的溝渠。
“邪物方才挑中南門列,想來是因為南門列的心性修為較之其他人而言要顯得脆弱一些,與之相反的便是他的塵欲之望也最為熾熱?!?p> 殷水流仰頭往蒼穹望去。
月明已無。
由四周籠罩而來的朱霧早便遮天而圍。
“那邪物殺了南門列棄下一條尾巴之線,我還當(dāng)是為少陰之力所傷的邪線殘尾,現(xiàn)在看來是邪物故意留下的測試之線,探知我的虛實之后便迅猛來襲。”
“它的成長速度實在太快了,這次我以他想之法涉險過關(guān)?!?p> “下一次呢?”
晁仿睜開眼睛見到殷水流這副思索當(dāng)前困局的模樣,只得暫時將如何再聽一次《清心驅(qū)邪曲》的想法放置一旁。
“無殤兄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他也學(xué)著殷水流仰頭望去,但見朱霧在上方繚繞,于黑夜之中層層疊疊,以黑云壓城城欲摧之勢,壓得眾人看不到半點希望。
殷水流沉聲說道:“我方才在吟唱《清心驅(qū)邪曲》時,為每一個人都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此次邪物發(fā)難來襲,并不依仗血線的分裂邪法。”
晁仿大為詫異的問道:“將我們拉入那般歹毒害人的迷失之境,我們的體內(nèi)竟然都沒有作祟的邪線么?”
殷水流搖頭道:“無一人體內(nèi)有邪線殘存,說明邪物的威能又有所突破。再讓那邪物如此成長下去,我的先祖之術(shù)也怕也撐不了多久?!?p> 花姬顫聲說道:“這段時間院中并無幾人死傷,邪物怎地會如此迅疾成長?”
殷水流指著宅門的方向:“我們這里沒有,外面卻多的是人?!?p> 采薇打了一個寒噤說道:“我方才看了,為了救我們脫圍,公子巢匆忙率眾而來的甲士便有一旅之眾,若是這頓時間驅(qū)邪不去,公子巢定然還會再調(diào)遣其他甲士前來,再加上其他貴人的門下食客……”
晁仿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公子巢的救人之舉對于困在院中的眾人而言,就如黨豺為虐的薪火,可使原本只如星星之火的邪物轉(zhuǎn)瞬便以燎原之勢席卷全局。
◇
公子巢不知宅中的人是否還能存活,他也是首次見識到如此駭人聽聞的邪物。
幾次驅(qū)邪均都無果。
不論是試圖以火燒焚壞血線,又或是將夏修之力匯入水中淹殺過去,甚至于下令甲士們將兵刃紛紛擲入朱霧,結(jié)果都毫無例外的以失敗告終。
遮住他們視線,使得他們完全看不到對面宅中情況的朱霧并無絲毫消散。
“成浩,休要上前,快些回來?!?p> 前面有人在大喊。
一名覺氏門客癡癡發(fā)笑著向著朱霧走去,旁人知道他是為邪物惑亂了心智,還想著上前將他救回原地,孰料剛碰到成浩的手臂便被他反手擒住,隨即絲絲血線從成浩的手中涌來。
欲要救助成浩的兩人立時與他一般失了本我,他們再往前幾步便被彌漫開來的朱霧吞去了身影。
“再后退三丈?!?p> 公子巢位于后方厲吼,他在眾人的勸說中離得血霧最遠(yuǎn)。
現(xiàn)場情形實是在過于詭異,損傷了如此多人,他們便連邪物的首尾都辨不出半點底細(xì),不論是公子巢還是其他毛國貴人,此時心中無不有了些撤離南山莊園的畏懼心思。
至于仍被困在宅中的公孫蘆等人,他們實在是愛莫能助,再在此地滯留下去,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變故出來,到時候莫要連他們也被困在朱霧當(dāng)中,那便真是得不償失了。
“二公子,如此邪物非我們?nèi)肆烧D,當(dāng)退出莊園以觀后續(xù),不然邪物再如此彌漫散開,只怕遲恐不急。”
公子巢面色陰晴不定的聽著身旁謀臣的勸說。
他正要做出決斷。
“那是……”
一聲驚恐叫聲從右側(cè)傳來,公子巢剛剛循聲望去,已有幾人被擲到空中,隨即跌入到朱霧里。
“倉吉平?”
待看清楚忽然大肆傷人的行兇者面目,公子巢滿面不敢相信的叫出聲來。
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倉吉平不知何時鬼魅而來。
他頸上一大一小兩個人頭。
左肩的頭為小頭,為正常大小,眼睛閉著,面無人色斜歪在一旁。右肩的頭則要大上半倍有余,條條黑紋仿若枷鎖一般布滿面容。
眾人何曾遇到過如此不可思議的邪異,便是倉吉平的親弟弟也不禁為之毛骨悚然。
一個祁氏門客在掙脫當(dāng)中一掌打來。
倉吉平立于原地紋絲不動,他大頭的黑紋面上忽然露出詭異之極的滲人陰笑,不似人眼的漆黑眼瞳直直望著面前困住方圓的血線朱霧。
“還不夠……”
倉吉平的大頭之口發(fā)出喃喃自語的邪異聲音。
他的動作笨重而又不失精準(zhǔn)。
為他所傷的人明明看到扼喉之爪向著自己抓來,偏生左避右擋都無法擺脫被倉吉平丟入朱霧命喪當(dāng)場的結(jié)局。
“三兄?!?p> 家中排行第五的倉茂林悲呼出聲。
公子巢面對著如此形如鬼怪的倉吉平,終于下達(dá)全員撤退的命令:“所有人等退出莊園,阻擋者格殺勿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