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目睹砍頭是一種糟心的體驗,特別是還是在特寫鏡頭之下。讓佟天絕望的是,滾落的頭顱面目很是眼熟,正是找他搓背的年輕男子,貳富!蓬亂的發(fā),肌膚幽黑,定格在最后的黑亮之眸,蘊含無限意味,令佟天頭皮發(fā)麻。
祠堂二樓的佟天一等全部安坐于太師椅,好像在開會議事一般,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釘釘子一般奇奇定在中央供桌上的銅鏡上,佟天身上的幽冥鬼煞血氣繚繞,仿佛在和銅鏡之力在拉鋸戰(zhàn),仍擋不住他額頭一股股順流而下的冷汗狂冒。
畫面定格在了貳富的頭停滯在半空,被蹴鞠隊瘋搶的一刻。臺下百姓民風(fēng)彪悍,人頭攢動,爭著搶著往前擠,為了欣賞這血腥味十足的熱鬧。
鏡中畫面從頭到尾畫面都是灰白色,臺下人群中一個老太很是扎眼,但見她老臉上的白粉簌簌掉落,極重的火紅胭脂化頰,顴骨被兩圈胭脂襯得很是夸張。鬢發(fā)低垂斜金釵,左邊的鬢角插著一朵妖艷的牡丹花。穿黃色繡鳳紅霞羅,逶迤拖地粉紅擺紗裙,小腳踩一雙青紅紙鞋,妖艷的鬼老太在這已然靜止的畫面中,沖著佟天就是咧嘴那么一笑!
佟天倒吸一口涼氣,身為從小受無產(chǎn)階級客觀辯證唯物主義熏陶,身為三觀比五官正的社會主義大好青年,這一下差點沒給嚇暈過去。
佟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和剛上二樓來時看到的幾人幾乎一模一樣,癱軟在椅子旁邊,渾身被汗水浸透,一時之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再看周圍蕭長昀等人,大家情況都好不到那里去。
樓道入口,幾個修士在那狐疑地望著佟天幾人,龍勝男也在其中。佟天只來得及跟龍勝男匆匆說了聲:“此處兇邪,切勿停留!”便打起力氣追著蕭長昀等人逃了下去。
樓下院內(nèi)已無慕容淵的身影,蕭長昀帶頭出了祠堂門樓。
慕容淵正盤坐在門外一顆大青樹之巔,這顆大青樹早已葉去樹空,只剩下一個枯樹殼子。
佟天感覺到一股鋒利的殺意。
蕭長昀還是一副慣常的憊懶模樣,側(cè)過臉問佟天:“看出什么門道沒有?”
佟天:“燕國王爺也想要量天尺,他想殺我?!?p> 蕭長昀翻了個白眼,佟天覺得自己沒說錯,很不不服氣:“您有什么高見?”
蕭長昀解釋:“主宰實力不俗,眼力卻不咋地,你用神識仔細(xì)那顆樹,是不是暗含生機,就好像那位王爺心中的燕國,表面腐朽,他卻要成為他王兄和燕國的生機。難得燕王爺找到這么一處好地方,既能登高遍觀我等行蹤,又與其心境相互映照,這叫氣機的共振和借勢。這是一種高級蓄勢,如果發(fā)動,將是遠(yuǎn)超他平時水準(zhǔn)的一擊。”
佟天本來打算發(fā)揚嘴道回?fù)粢环?,卻想不出什么反擊的點,只能作罷,悶悶不樂地運轉(zhuǎn)勁氣,準(zhǔn)備迎敵。沒辦法,誰讓他現(xiàn)在是蕭長昀的佃戶呢?
佟天一步躍出眾人之列,練影刀挽起一個刀花,這是要和慕容淵單練節(jié)奏!
蕭長昀眼前一亮:“之前和你講什么,都是以‘功力盡失,實力堪憂。’推脫,現(xiàn)在面對強敵又迎難而上,主宰,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傷感啊……我看人的眼光總是那么的精準(zhǔn)。”
佟天朗聲道:“樹上的王爺,請吧。”
慕容淵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底下不起眼的這小子一眼,一步躍出,好似一只大鳥,在三丈多高的祠堂檐尖一點,向村落深處飄了去。
蕭長昀心中的得意戛然而止,請吧?難道不是請出招,請走!這也行?這是什么神仙操作?昀胖被這有些無厘頭到不可思議地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佟天回到昀胖身前臭屁地持刀執(zhí)禮:“殿下,小的幸不辱命!”
蕭長昀知道這家伙這般作態(tài)意在打自己的臉,因為之前自己什么共振啊借勢啊的一通分析,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結(jié)果雙方手指頭都沒動一下,燕王爺就拍拍屁股走了,反差之大可以說是啪啪打臉,自然說不過去。
昀胖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不過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地開了一句玩笑:“主宰大人確實比我想象中更不簡單,就是有人說你是燕國的暗樁,我都信。”
佟天揶揄道:“還就是有人,那人不就是你嗎?殿下胸襟可不似體型那么寬闊,不謝也別抹黑我啊,搞得好像沒查過我的底細(xì)似的?!笔掗L昀旁邊的高手聽了這小子敢這樣和自家殿下說話,一個個都?xì)獾拇岛拥裳邸?p> 對于慕容淵的退讓,佟天倒是沒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定然是上次聯(lián)手合斗顧涼時斬妖劍符大發(fā)兇威給慕容淵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慕容淵可能覺得暫時還沒拼底牌的時候,故而退走。
如果讓燕國王爺知道現(xiàn)在佟天水元盡失,清淼八景符完全沉寂而不聽他的使喚,再無法像之前那么風(fēng)光,會是一種什么想法?
佟天可沒有唱空城計的那種機智,他出來是真的準(zhǔn)備和慕容淵一斗的,他一直沒搞清楚身體里的水元靈虧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之前水元靈的雄渾程度,就算自爆再多水元靈之花,只要給點時間恢復(fù),斷然是無虞的,也不該是如今這般境況。
他決定以身試險看看能不能在極限的戰(zhàn)斗中找到解決辦法。不成想,竟是這般誤打誤撞的局面,也就順?biāo)浦鄣匮b個逼了。
經(jīng)過這番收羅,幾乎每個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收貨,一個實在沒找到異寶的面癱男子直接把人家鐵鍋抬走了,據(jù)他所言,這口炒鍋千百年間未生半點銹跡,絕非等閑!
量天尺被蕭長昀等人奪走,銅鏡又邪門到無人招架得住,大多數(shù)人都集中在村子背后的一口水井旁。據(jù)蕭家水系修士觀測感應(yīng),外面的湖水乃是一池活水,其源頭正是這口老井,有人貼著井口聽到井下有怪嘯,有人想必看出了更多的端倪卻三緘其口。雖然其余人不清楚底下的情況,但一個個都不愿離去,此處修士越聚越多。
于是有水系修士帶頭拿出下墓前準(zhǔn)備好的繩索緩緩下了井,然后慕容淵等人相繼跟了下去。
佟天一把拉住蕭長昀,朝著深井努了努嘴道:“您這身材也下去啊?擔(dān)心卡在中間,上上不來,下下不去,到時候還要炸井才能費老勁給您掘出來?!?p> 蕭長昀沒好氣道:“既然主宰這么操心我的安慰,你先下,別再跟我叨叨什么‘功力盡失,實力堪憂。’我記得你水系修為很是不凡,水性不會差?!?p> 佟天感覺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那巴結(jié)皇軍的狗漢奸,跪舔一不小心還舔到刀刃上了,他頗為不忿:“水系修為不凡那是以前,就是你打的,你忘了不成?現(xiàn)在我功力盡失,哎呦!我操,啊——”佟天被身后的蕭長琤一腳踢到了井里。
“?。 本锵肫鹆硪粋€漢子憤怒的慘叫,下面那人大吼:“媽的,誰偷襲我!”過了幾息方聽見重重的“噗通”一聲。
佟天落入井中,壓到無辜人士。
井壁上布滿了青苔,異常濕滑,佟天本來是要借助井壁來穩(wěn)住下落的身體,沒成想以一個四肢撐開的姿勢下滑壓到底下那漢子身上,這體位真心尷尬,更尷尬的是跌落井中他看到了有根繩子……
井口離井中水面足有十余丈深。墜落時底下有人,所以吃水不深,是的,盡管水元盡失,九天玄葉淬體之力并不是可逆的,除了不似以前那般有水系功法的增幅,他現(xiàn)在的水性沒有弱多少。
佟天忙往水中搜尋那個被他推倒的男子,邊找邊想:“怎么說也是修行之人,不至于被壓出個好歹吧。”
井下稍寬,至少有三丈見方,然而佟天尋遍了水中角落也沒找到半個人影,他一邊仰躺著浮在水面,一邊尋思:“昀胖幾人怎么還不下來,媽的,每次都讓我做探路的小白鼠,蕭長琤,這一腳我先給你記著!”
“嘩啦!”一個男子從水中鉆出,頭和發(fā)往后一甩,爽朗笑道:“好巧,佟兄,你也在這泡澡?。俊?p> 佟天“??!”的一聲怪叫,連連往井壁躲閃,這人毫無征兆突然出現(xiàn)嚇了他一跳,待他看清此人,更是駭然差點暈死過去,這不正是富國師嗎?
連出場方式都疊模疊樣,他想起銅鏡中的國師富和被當(dāng)成球來踢的頭顱,真真兒地打了個冷顫,待往邊上再退,但是腿完全使不上力氣,往下一看,水底下自己的小腿肚子直接嚇翻了過去!得,這回跑都跑不掉了。
那黝黑男子又道:“兄弟,剛才壓我的是你,現(xiàn)在這般嫌棄于我的也是你,不太合適吧?”
佟天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干凈的東西,駭然間只剩下胡言亂語:“你,你,你,你想怎樣?……那啥,富兄,咱有話好好說,您不能瞑目,有什么遺愿盡管跟我說,我?guī)湍惆?。人鬼殊途,我們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你行行好,別纏著我了行嗎?”
貳富朗聲笑言:“你在胡說些什么呢,你腿怎么抽筋了?我來幫你。”
佟天色厲內(nèi)荏尖叫起來:“你別過來啊,我身上有太上老君的八景符,驅(qū)邪抓鬼一拿一個準(zhǔn),可別傷著你自己啊?!闭f著有些生氣地一拳把小腿肚子錘正了,連忙示意貳富兄,您看,我自己好了,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