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二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彈鋼琴的人里同樣有一個小江湖。武俠里的江湖，大俠名動天下之前往往會有一個小聚會，武林各路英雄豪杰齊聚一方，以武論高低，就像江超正在參加的鋼琴比賽一樣。

　　一曲而畢。

　　在場的藝考生看江超的眼神都變了，胖胖的女老師十分欣賞地看江超，首先鼓起掌來：“真棒！”

　　底下的學生沒有人說話，好看的女生們更加矜持，坐的端端正正，腰桿挺直，抬頭挺胸，散發(fā)出青春氣息，認真地看著江超，江超覺得她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求知欲。而長相平凡一些的女生視線避開了江超，只是看似不經(jīng)意，又多次不經(jīng)意地瞄一瞄江超。

　　“真的很棒！”女老師又贊嘆了一聲，“江超是嗎？你能不能再給我們同學分享一下你練琴的心得？”

　　江超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子。

　　“當然可以。不過我的經(jīng)驗或許不一定對你們有借鑒價值，是這樣的……”

　　……

　　跟同學們分享完經(jīng)驗，江超又練了很久。留下來了幾個女生，她們?nèi)潭己馨察o地聆聽江超練琴，男生則沒過多久就走了。丁軒在這里待著無聊，他沒過多久也走了。

　　好不容易等江超練完，幾個藝考生鼓起勇氣詢問江超鋼琴上的問題。

　　“嗯，這首曲子我也練過，但老是彈不出來小哥哥你開頭那種感覺怎么辦呀……”

　　“嗯……你先試試？”

　　女生彈了一下，江超認真地評價：“莊板開始，這首曲子的力度標記是一個f，因為和弦已經(jīng)很莊重了，所以這里彈的時候不能這么重……”

　　“這樣嗎？”

　　“還要再輕一點……”

　　“這樣……？”

　　“嗯……差不多?！?p>　　然后這個女生還沒問下一個問題，又被另一個女生匆匆擠下去：“江超小哥哥……”

　　江超咳嗽了一下：“就叫我江超吧。”

　　“哦，小哥哥，我左右手老是配合不好呢……”

　　江超還沒回答，馬上有人打斷：“你那問題江超解決不了，自己回家練吧……江超，我的問題比較實在，你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嘛~”

　　江超有些頭疼，勤奮好學的女生怎么這么多。

　　“嗯，你說?！?p>　　“你有沒有女朋友？”

　　“??？”

　　“嗯！”

　　……

　　江超回到丁軒家里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

　　“怎么樣？”丁軒剛剛練完拳，一面問江超。

　　江超嘆了口氣，“累。”

　　“累？”丁軒愣了愣。

　　江超聳聳肩，“明天我不去了?！?p>　　“?。俊倍≤幰苫蟛唤猓骸皬椾撉龠@么累？”

　　“彈鋼琴不累……但回答那些女生的問題挺累?！?p>　　“他們問你什么了？”

　　“生活上的……”江超說：“我覺得她們其中有人看上我了，不知道感覺對不對。”

　　丁軒沉默了一下，“你真沒談過戀愛？”

　　江超認真地點點頭。

　　丁軒就笑了起來：“哈哈，那你可能感覺錯了?！?p>　　“??？我太自戀了？”

　　“不是。她們應(yīng)該不是其中有人看上了你……”

　　丁軒嘴角上揚，故意頓了頓才說：“應(yīng)該是留下的都看上你了。”

　　江超眨眨眼，一時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

　　“那我沒有自戀？”

　　“你謙虛了?！?p>　　……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就到了比賽的那天。

　　第二輪開始，觀眾也多了起來。丁軒和丁爺爺也到臺下給江超加油。

　　上臺前，江超在后臺碰到了近藤優(yōu)美。

　　“嗨，江超！”

　　江超有禮貌地笑笑。

　　“待會兒要加油哦！”近藤優(yōu)美又笑了起來，露出一顆小虎牙。

　　江超說：“你也是?！?p>　　……

　　江超登臺了，他站在臺上對臺下的評委和觀眾鞠了一躬，姿勢優(yōu)雅，看上去十分有風度。

　　這時，江超注意到臺下的觀眾里竟然還有那個胖胖的女老師，還有那幾個“指教”過的女生，于是對她們微微點頭示意。

　　坐下。

　　江超深吸兩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閉上了眼睛。

　　肖邦被譽為鋼琴詩人，他的曲子充滿悲劇色彩，而這首《降b小調(diào)奏鳴曲》爐火純青地體現(xiàn)出了肖邦音樂里那種戲劇一般的精神熱潮。

　　江超想象自己是身處異國他鄉(xiāng)的肖邦，自己的祖國卻在其他民族的侵占之下，這個過程沒有太久，江超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深邃，似乎透過黑白琴鍵看到了肖邦的波蘭。

　　此時，臺下靜悄悄的——來到這里的觀眾一般都有能夠欣賞古典音樂的素養(yǎng)，就算沒有，在這樣的莊嚴肅穆的氛圍里，也沒有人會制造噪音。

　　引子，江超手指動了。莊板的速度加上降b小調(diào)的重屬導(dǎo)七和弦，一下子營造出沉重的感情色彩，就連不懂音樂的丁爺爺和丁軒也能聽出其中的情緒。

　　現(xiàn)場除了鋼琴，沒有任何雜音。

　　江超又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他腦海里的那個完美的版本與想象中的畫面融合在了一起，隨著旋律的進行，江超的手指飛舞起來。

　　主部。力度開始增強速度開始變快，這首曲子開始像所有典型的奏鳴曲一樣充滿了穿透力，每一下音符都敲在聽眾的心頭。

　　此時，評委中和觀眾里都有人開始不住的點頭，有的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的確是，肖邦味道的演奏！

　　接下來是連接部和副部，連接部發(fā)揮出它承上啟下的功能，調(diào)性開始游離，力度開始增強……終于，進入了副部，音樂開始舒緩，安詳，和主部產(chǎn)生了鮮明的對比。

　　聽眾們閉上眼睛，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一個憂郁的肖邦，他望著故園，眼里含著淚水。

　　忽然，鋼琴發(fā)出的聲音穿透力逐漸變強，音樂發(fā)展連續(xù)幾個小節(jié)層層遞進，情緒逐漸高漲，人們看到那個憂郁的肖邦似乎憤怒了，但人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不住顫抖的背影。

　　這一段開始，完全契合了江超腦海里那個完美的聲音！

　　這時，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評委猛然睜開了眼睛，他表情十分激動，握緊了拳頭，不住地點頭，身體隨著江超手指下流動的旋律起伏律動。

　　終于，曲子完美地終止于降d大調(diào)的主和弦上。

　　江超睜開了眼，然后深深嘆了口氣。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