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自己單薄瘦弱的身軀,死死地將那一群弱小護在自己的周圍。一步步走向那把對著她的槍支,視死如歸。嘴角噙著笑容,仿若開在黑夜里面的彼岸花,花開即死別。
--她向前的步伐堅定從容,而她對面退后的步伐卻是如同老人的顫巍,恍若那把可以輕易摧毀生命的槍支在他手中變成了燙手的山芋,他握得不太穩(wěn),每一步的退后,似乎他扣著扳手的手指都在松一寸,又或者是在緊一毫。
--他在流淚,她卻在笑。
--他說:別再向前。
--她說:我不向前,何以解脫?
--他說:求求你,別再往前了。
--突然,她大步的跨上前去,伸長手臂握住他的手,槍口對準(zhǔn)自己的胸口,加大了他扣著槍的力度,笑容就如兩人初見,可留給他的感覺不再是那份比翼連枝的心心相愿,而是一份滄海桑田的追憶。
--砰。
--以鮮血為祭,她終是倒在了他的槍下。
--沒有擁抱。
--沒有號啕大哭。
--有的只是他冰冷的機械轉(zhuǎn)身,與她孤寂死去的愛情。
這是《故人不歸》里面的一個片段,是男女主少有的情感碰撞畫面。沒人想過,安怡會選擇這個情節(jié)。
描述很少,算不上細膩。這或許就是三三筆下這些穿梭在故事里面有關(guān)愛恨嗔癡描寫的共性,她的濃墨重彩向來不是在這些情節(jié)上面所體現(xiàn)??蓞s仍然能讓你體會到劇中人物的或喜或悲,或痛或笑。
短短幾分鐘的表演,安怡用一個眼神貫穿全場,期望、失望、絕望。在最后的片段,她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躺在地上,伸手拉住男主的褲腳,投擲自己心底那份最后的奢念,可她的手指隨著眼角淚滑落的速度慢慢松開,淚水落地的聲音,手指間的空空如也,釀出她笑容的凄嗆。
阿詩與阿萊并沒有去前方,兩人站在后臺,將安怡的表演從始至終的看在眼里。經(jīng)過與其他演員的比較之后,安怡的勝算很大。
林莫向來不君子,盡管他在心底認(rèn)可了安怡的表演,仍舊故作姿態(tài):“我承認(rèn),你的表演是到位的??上?,你在宴會上拒絕了我,這就證明你已經(jīng)放棄了?!?p> “林總,如果我沒記錯。你當(dāng)時說的只是女主角,并未說明是哪部劇的女主角?!?p> 林莫不曾想,自己原本給安怡挖下的坑,被自己跳了進去。可在如此場合自然也不愿打自己的臉,情緒是被安怡激怒的陰沉:“我的戲,自然是由我說了算?!?p> 安怡點點頭:“當(dāng)然。只是在我眼中,創(chuàng)造了多部票房記錄的林總,自然懂得慧眼識珠?!?p> 坐在林莫旁邊的兩位評委都在捂嘴淺笑。不曾想,一向在娛樂圈呼風(fēng)喚雨的林莫,也有被人挖苦的時刻。
林莫分別瞪了他們各自一眼,談不上有無怒火,他只是覺得多少失了點面子:“安怡,要拍我林莫的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這人向來喜歡被人恭維著?!?p> 安怡言語大膽:“我想林總喜歡的是被人在床上恭維著吧?”
這話,倒讓林莫自己都笑了:“所以安小姐這是打算舍身為名了?”
“照林總這話的意思,只要我肯舍得,就能得到我想要名?”反將一軍的太過明顯。
“安小姐,想要試試?”
這場談話,將隱藏起來的灰色地帶暗喻的太過赤裸裸,讓阿詩生了厭惡之心。她提前離開了比賽現(xiàn)場,沒有聽見安怡的答案,自然也不知道這場交易是否達成?
童年的陰影又一次與現(xiàn)實重合,仿佛在這個朗朗乾坤之下,永遠都存在著這么多的所謂的你情我愿。她突然也對自己筆下的故事生了厭煩,她明明向往清爽明朗,為何要將灰暗理解的如此透徹?
阿萊追出來,詢問她怎么了?
阿詩站在街邊,左腳前后的移動著,凸顯出心底的那份不平靜:“你說我封筆怎么樣?”
阿萊在驚訝之中提高了音量:“你說什么呢?”
她讀解著阿萊的驚訝,那里面有她明白卻不愿懂得名利追逐。她自問并沒有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她只是讀懂了自己更想要是什么罷了。
目前三三正處于當(dāng)紅階段,這次的新書銷量連續(xù)幾月來,穩(wěn)居銷售榜前三。若是現(xiàn)在宣布封筆,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出版社來說都是一大損失。事實上,出版社的意思本想讓她趁著勢頭還在,近期再進行構(gòu)思創(chuàng)作,盡早對外宣傳新書的動向??蓜?chuàng)作這個東西,需要的是閑心與閑時,她自問目前都沒有。
她想,自己應(yīng)該感謝從小到大的成長經(jīng)歷,才讓她能在早早年紀(jì)便明白了生活的珍貴之處,也才有了今日的一身清冽。
當(dāng)然,她也并不對安怡有絲毫譏諷。反而欣賞她坦誠,將自己的想要就那么明晃晃的寫在臉上,自然比虛偽來的更讓人賞心悅目。
阿萊見她沉默不語,害怕她真的打算封筆,追問道:“你不會是認(rèn)真的吧?”
阿詩蒼然一笑:“玩笑而已?!?p> 聽見阿詩如是說,阿萊才算定了心。詢問她中午去哪里吃飯?
“抱歉,不能陪你逛街了。我想去看看我爸媽?!?p> 阿萊不好阻攔,道了一聲沒事。兩人便分別的,只是阿萊這突然的情緒低落,她是真的有點搞不懂緣由。
當(dāng)比賽完了之后,林莫追出來,見只有阿萊一人,不覺有些掃興:“三三怎么走了?”
阿萊聳聳肩:“說是要回家?!绷帜恢腊⒃姷募彝顩r,自然不好道出阿詩要去療養(yǎng)院一事。何況,她覺得用回家一詞也并沒有什么不妥。父母在何方,家便在何處。
“怎么突然想起回家?我還打算下午給她討論下劇本改編的事情。”
“林總,今日是周六。阿詩又不是你公司員工,干嘛要給你加班工作?”
“我這不是工作,頂多算是請教?!?p> “請教也不行。若是楚律知道了,說不定會讓阿詩不與你來往。”
“說到楚辭,這大周末的他都不陪三三?”
“聽阿詩說,出差了。”
林莫感嘆一句:“也是夠忙的?!?p> *
對于所有的孩子來說,似乎有父母在的地方都是這個塵世為他們留下的那塊凈土。他們可以在這里拋卻在外所遇到的一切不堪忍受,只是靜靜地圍坐在他們的身邊,說點家常話,簡單的餐食被談話的溫馨與笑意炒制出了純甜味來。
每當(dāng)情緒低迷,阿詩總是會去到父母身邊待上兩天。不會告知自己的所見所聞,只是想要聽聽母親的溫聲細語,見見父親的笑容,就能將她治愈,又一次為她補足向前的燃料。
楚辭到利縣的時候,阿詩剛剛出發(fā)去療養(yǎng)院。他詢問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去看伯父伯母了?
“想他們了?!?p> “嗯。替我問好?!?p> 阿詩道了一聲記得,而不是好??梢姡@聲問好即便楚辭不說,阿詩也是要說的。這是兩人情感里面的一份默契。就如時而阿詩忙,去不到療養(yǎng)院,由楚辭去那般,也總是會將阿詩的關(guān)心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