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月只能自己坐公交去了，她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穿的像個球，挺著大肚子出門了。
班車站點，她坐在長椅上，等車。
一位年紀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老爺爺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頭。
這位老人她見過的，聽村里人說是一位獨居老人，年輕時妻子便離他而去，無一兒半女留下。他很愛他的妻子，妻子死后并未再娶，一個人度過了后半生。
沈星月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很敬佩這位老人，用漫長歲月來證明自己對一個人的愛，比任何海誓山盟都動聽。
“您好！”
她主動向老人問候。
“你也好?！崩先藵M頭銀發(fā)，雙手揣在棉衣里，回她一笑。
她笑笑點頭，張望著班車來的方向。
“幾個月了？”
老人突然問。
“嗯？”沈星月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老人也不著急，說：“應(yīng)該快生了吧……”
沈星月反應(yīng)過來，點點頭，回答：“是的，33周了，還有7周他就出生了?！?p> “害怕嗎？”
“有一點。”
“當年我家那口子也害怕，別怕，人呀，越怕什么越來什么?！?p> 沈星月嘴角的笑意收住，村里人都說老人的妻子當年并沒有給他留下一兒半女，他說他的妻子也害怕過，不會是難產(chǎn)吧……
突然間感覺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位老人，她咬咬嘴唇，道：“我有一點害怕，但是……我又不能害怕。”
“為什么？”
她看著老人，眼眶有些熱。
“因為……你是第一個跟我說別害怕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個了?！?p> “不會的，你老公會安慰你，他人呢？”
沈星月沒有說話，她帶著厚厚的棉手套，撫摸著自己圓圓的肚子。
老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問：“你們不好嗎？”
“我們之間沒什么感情，他也并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p> “你的家人呢，她們會支持你，照顧你?！?p>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
她強忍著淚水，怕流出來，被無情的寒風凍在臉上。
老人看著她，眼里有心疼。
“是我不好，我不該問……”
“不不不，有您陪我等車，和我說話，我很開心?！?p> “會好的，至少以后你會有他，他是你的家人?！崩先丝粗男「?，帶著和藹親切的笑意，說：“是個可愛的孩子，一定是！”
沈星月眼里都是感激，點點頭，看著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她想，如果像老人一樣，就陪著這個孩子白頭到老，也不差吧。
突然心里萌生了一種莫名的勇氣，這種勇氣，就像你的身前是迷霧，你不知向前一步是什么，平地？亦或是萬丈懸崖？但有一個人在你眼前跨了出去，你便有了勇氣。
萬丈懸崖又如何？跨出去也未必不好。
車來了。
沈星月先起身，禮貌的扶起老人，等車在他們面前停下，老人率先上了車。
她剛要上車，余光里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太過熟悉，熟悉到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驟然停了一下，扶住車門的手頓在了半空中，慢慢側(cè)過頭，看著那個身影，瞳孔逐漸放大。
“還上不上車呀？”司機不耐煩的喊，這么冷的天開著車門，車上人都不愉快了，開始七嘴八舌。
老人站在車門口等她，問：“姑娘，怎么了？”
“哦，沒事，我想起我落了東西?！?p> 她松開了手，后退一步，退回了等待臺上。
車門毫不猶豫的關(guān)上，在冰天雪里，開走了。
沈星月將手揣進羽絨服的兜里，目視前方，依然不敢相信，但是慢慢加快的心跳，促使兜里的手不斷的顫抖。
是顧夜辰！
他就在不遠處，距離她不足十米的地方，筆直的站著，看著她！
余光里，他漫步走向她，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十米，不遠，十多步而已，時間卻那么煎熬。
他找到了她……
為什么？他不是忙著收拾涼城的各個小窩子嗎？
還是，他始終沒有忘記要找到她，然后弄死她？
他在她身前站定，天那么冷，他只穿著一身黑色的呢絨大衣，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討問。
“沈星月！你騙我！”
沈星月背脊一僵。
怕，很害怕。
但她在他面前不能輸！
“騙你又怎樣，你不是也在利用我？”
呵，顧夜辰的嘴里發(fā)出一聲冷哼，道：“沈星月，是不是我對你太仁慈了，讓你覺得可以在我面前為所欲為？你敢挑戰(zhàn)我的極限，在我眼皮底下偷天換日！”
沈星月轉(zhuǎn)身，正對著他，將他整個人看進了眼里。
她不明白，為什么有些人就敢說出這樣的話？
“顧夜辰，是不是你高高在上慣了，就可以對任何人說出這樣的話？第一，我不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傭人，我為什么不能在你面前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第二，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要砍我的手了，幾次三番差點要了我的命，你對我沒有仁慈過，又何來太仁慈一說？是你把自己想的太仁慈了吧……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狠，就跑回自己的底盤多練練，說不定下次更能像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第三：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你是不是沒事閑著看了太多瑪麗蘇霸道總裁文，幻想自己如男主角一樣可以掌控別人，幻想別人都是弱智傻白甜？你是不是霸道總裁我不知道，但我不是弱智傻白甜，你利用我得到的利益數(shù)不盡，我不過是在刀尖兒上保住了一條小命！第四，別企圖讓我害怕你，我在你手上死也死過幾回了，我不怕！”
她一直記得新婚那晚，他在她耳邊列舉的1234，現(xiàn)在她要還給他！也永遠不會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害怕！
不過她的1234列舉的沒有一點說服性，說白了還是自我心理安慰，實際上怕的要命！
有一句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從這個時候開始，沈星月感覺到了一點點。
因為她感覺，她的腹部傳來了隱約的疼痛感……
“你不怕，有沒有想過肚子里的孩子會怕？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在拿肚子里孩子的命在賭！你敢和顧元講條件，設(shè)計我，設(shè)計李倩怡，甚至設(shè)計董歲，你知不知道你設(shè)計的這些人都是什么人？”
顧夜辰噼里啪啦又說了一堆，沈星月聽了一兩句就再沒聽進去了。不是她不想聽，而是肚子里的陽陽不讓她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