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陌又做夢了。
之所以是“又”,是因為她始終將右肩的那次疼痛帶給她的那些情景當(dāng)做夢境。
只是這次,那個女孩兒不再像上次一樣快樂了。
女孩相比之前已經(jīng)長大許多,長發(fā)及腰,杏眼微睜,鼻梁高挺,還有一個櫻桃小嘴,只是面色太過蒼白,讓她有一種病態(tài)美。
她好像被囚禁在一個宮殿里,呆呆地坐在緊緊關(guān)著的窗前。
殿內(nèi)金碧輝煌,內(nèi)柱由多根紅色巨柱支撐,墻壁上掛滿了秀麗的風(fēng)景圖。桌上擺著精致的糕點,她卻一口未動,須臾,有侍女入內(nèi),搖著頭失望地端走了糕點。
“這位今天又什么都不吃,真是讓人心疼。”
“心疼什么???還不是自己倔,不知道順從,要知道這宮里可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她呢!”
殿外傳來兩個小侍女的議論聲,像是故意想讓她聽到一樣,她們并未壓低聲音。
女孩兒漸漸回過神來,似乎是在考慮侍女話里的建議。
半晌,她苦笑一聲,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纖細的手腕撐著墻壁走到門口,用盡全力打開了大門。
像是很久沒有見過太陽,明亮的光線晃的她下意識閉了眼睛。
陽光下,她的臉色愈發(fā)蒼白,脖間的血管隱約可見,或許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她睜開眼,虛弱無力的聲音響起:“我要見陛下。”
侍從引著她繞過許多她沒見過的地方,向更大一個宮殿走去。遠遠望去,那房頂上的琉璃瓦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無數(shù)侍從守在外面。
他們從手執(zhí)長矛的士兵中踩著紅毯走過,來到高高的臺階前。侍從像是擔(dān)心女孩兒的身體,囑咐了她一句,稍后便無奈地退到一邊。
女孩兒額間冒著豆大的汗珠,一步一步走上臺階。太陽照在灰白色的臺階上,晃得她睜不開眼。
終于,最后一步邁下,她來到了大門前。
有侍從進去稟報,須臾便出來,陪著笑領(lǐng)了她進去。
她見到了坐在高位上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他身著明黃色的龍袍,正襟危坐在書桌前,瞇著眼睛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女孩兒走到他面前,像是同自己做了很大斗爭,一滴淚落下的同時,終于跪了下來,高喊了一聲:“臣參見陛下。”
中年男子臉上突然布滿笑容,滿意地看著眼前一幕,始終不開口叫跪在地上的人起來。
見時間差不多了,他好似終于滿足,叫她起身,而后緊盯著她似有不甘的雙眼,不容置喙地說道:“朕要你永生永世效忠于大夏王朝?!?p> 女孩兒憤恨地臥起雙拳,縱使身體虛弱無力,周身卻仍泛起一層白光,殺氣騰騰。
可那男子恍若沒有察覺一般,執(zhí)起眼前的茶杯輕啄一口茶水,才緩緩說道:“別忘了你的爹娘,大牢里的生活可要比你在宮殿里差一千倍一萬倍?!?p> 女孩兒頓時失去了方才的力氣,白光消散,垂下了肩膀,緊緊閉上了眼睛,任兩行清淚沿著面頰流下。
“天女將永生永世效忠于大夏王朝。”
空曠的大殿里,一個女聲久久回轉(zhuǎn)。
忽的,蘇爾陌睜開了眼睛。
淚水已將枕頭打濕,她的眼睛也微微腫著,想起方才的夢,蘇爾陌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靠在床沿上發(fā)呆。
那個女孩兒,是被要挾了嗎?
他們抓了她的父母,叫她永遠效忠于大夏王朝。
對了,她是天女。
所以這些,到底在給她暗示些什么?蘇爾陌想不通,卻不愿輕易放過。
這次她沒有感受到絲毫疼痛,因而一整個夢都沒有被打斷,此刻仍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
女孩兒絕望的妥協(xié)讓她的心隱隱作痛,也讓她愈發(fā)的不安。
正想著,門突然被打開,溫予深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
他似乎很擅長煮粥,總是在夜晚給她端來自己煮好的粥喝,且每晚的味道都不相同,這么久以來,她也對此形成了一種習(xí)慣。
只是現(xiàn)在,她還不想面對他。
阿婆的死,和他沒有絲毫關(guān)系,且她生前還囑咐自己要好好照看他,可此時自己怕是做不到了。
自阿婆死后,她時常想,要是溫予深愿意告訴她那些往事,是不是她就可以改變這個結(jié)局?
“剛煮好的,你晚上沒有吃東西,趁熱喝了吧!”
溫予深把托盤放到桌子上,沒有像往常一樣自然地坐下,而是站在床邊迎上她審視的目光。
她不語,他便又說道:“有什么事喝完再說?!?p> 見他的神情十分堅定,蘇爾陌知道自己拗不過他,便朝門口看去:“你出去吧!我會喝的。”
溫予深不動,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的神色,無奈妥協(xié),轉(zhuǎn)身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
蘇爾陌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門被關(guān)上,才稍稍回神。
在她沒有整理好心情之前,或許這樣對雙方來說都是好的吧!
她頓了頓,終于還是捧起了那碗熱粥,一勺一勺喝了下去。
今天的粥是紅豆薏米粥,比往日的要格外的甜,含在嘴里,仿佛心里的苦澀都被壓了下去。
他總是這么細心,叫她連發(fā)脾氣都覺得對不起他。
再等幾天吧!她想,再等幾天,等她把阿婆的事放下,她就可以好好面對他了。
翌日,消失幾天不見的莫離和上官儀又回到了花田,只是這次兩人臉色都不太好,沉默著坐在門口,一句話也不說。
蘇爾陌猜不到他們?nèi)ツ睦锪?,但也不想在離開前,讓花田一直處于低氣壓中,便走近他們,輕聲詢問:“出什么事了嗎?”
上官儀搖了搖頭,顯然不想多言,莫離也沒有理會她。
她等了等,便轉(zhuǎn)身進屋去收拾阿婆的遺物了。
他們不愿告訴她,她自然是看出來了的,便也不再強求。
兩人坐了半晌,莫離突然起身,皺著眉頭朝溫予深房間走去,步伐凌亂。
溫予深放他進去,他卻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先前組織好的話也忘到了腦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溫予深也不催他,轉(zhuǎn)身打算去做自己的事。
卻聽莫離心情沉重地開口:“將軍,我們這次回去,所到之處土地干裂,樹木枯萎,餓殍遍地,百姓大都易子而食。大夏王朝,已兩年沒有降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