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沒有疾行趕路,悠哉悠哉地穿過山林。小小的馬車里,薛玉和薛禮昏昏欲睡。
薛禮不明白,他們不是要盡快回京嗎?不是應(yīng)該催馬揚鞭,往家跑嗎?公子這慢慢悠悠,賞景觀花的,到底是為了干什么呢?
掀起簾子,薛禮就看到云兮和上官慕并肩齊驅(qū)而行。兩個人都穿著素錦袍,上面的繡紋也一模一樣。
遠遠看去就是一對璧人。兩個人似乎談?wù)撝裁?,聊得很熱鬧。
“慕先生沒有想過給軒轅起個像樣點的名字?”
“小小這名字很好。”
“不好,不好,師兄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正說著軒轅就催馬擠到了兩個人中間。上官慕一皺眉,揚鞭子拍了一下軒轅的馬屁股。那匹馬身上吃痛,四蹄甩開了就往前跑去。
“師兄,你干什么?”軒轅想把馬給拉住,卻是被帶得越來越遠。
薛禮放下車簾,心中焦急。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到京城?
“秋實,把馬車趕快點。”
薛禮朝前面趕車的秋實說道,聲音中都帶著急切。
“禮兒,不必如此急躁!”薛玉一直在閉目養(yǎng)神,聽到薛禮的話緩緩地睜開了眼。
“父親,咱們還是早點趕回京城的好。”
“禮兒,慕兒自有分寸。不用著急,他這么做是想讓對方著急?!?p> “是?!?p> 車廂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薛禮靜靜地聽著外面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心情無法平靜。
他一閉上眼就是那把劍抵著箭矢的情景。百無一用是書生,如果自己能夠有一點點武功,這手臂也不用折了,這馬車也不必坐了。
在這樣緊張的逃命時期,薛禮感嘆著自己的無能。
叱咤官場多年的他開始反思自己。他學習父親的克己守禮,學習父親為朝廷效力,做一個好官。
他取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不說多喜歡,也并不討厭,他有了兒子,女兒,有了自己的家。
他的生活看起來很幸福,一輩子也很順遂。
可是抬眼看到那一起走著的兩個人時,他覺得自己少了什么?
他很羨慕公子的灑脫。只是他學不來那樣的灑脫,不經(jīng)意中,他回想起當年那兩個并排走在大街上的少年。
他們無拘無束,不理會別人的目光。他們在詩會留詩,卻從不會與別人多說一句。他們四處喝酒玩樂引來不少指指點點卻全不在意。
那個時候他恥于與他們?yōu)槲?,甚至還因為上官慕拜了自己的父親為師而指責上官慕,讓他遠離那個紈绔世子。當時上官慕是怎么說的來著?對,他說:
“我選擇我想交的朋友,與你何干?”
閉上眼睛,薛禮又看到了那個在葬禮上,一身風塵,雙目赤紅的上官慕。
他一定為了查清當年的事情做了很多努力。想起在車外聽到的話,薛禮恍然。
自己這么多年,竟是沒有交到這樣一位真心的朋友。世子趙鴻宇何其幸運,有公子如此相待,公子上官慕又是何其不幸,早早失去了至交好友。
“關(guān)于睿王舊案,父親打算怎么做?”薛禮忍不住睜開眼看著自己的父親。
“為父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圣上,把這幾次刺殺如實稟報。”
“父親不怕再一次引火上身嗎?”
“睿王一案,說是國案,其實不過是圣上的家事。只看圣上最后是更向著弟弟,還是更向著兒子了。為父只能做好臣子的本分?!?p> “慕兄會全力以赴幫助父親的?!毖ΧY十分肯定,上官慕對這件事情一定會相助到底。
“慕兒這個孩子執(zhí)著。可惜了……”
可惜他如今心中,已經(jīng)對朝廷徹底失望了,曾經(jīng)有的那份赤誠也隨著趙鴻宇的死埋葬了。
如今丞相在朝,他還能為朝廷分一分憂,一旦丞相隱退,他怕是不會再管朝廷之事了。
一路無話,一行人在下一站遇到了乘風。
乘風辦事效率很高,眾人與他會和時,他已經(jīng)按照上官慕的要求找來了琉璃、刻刀等物,并且安排好了食宿問題,買好了馬車。
眾人進了客棧,便被熱情的伙計引到了上房。上房在三樓,幾個人的房間是相鄰的,他們分別進了自己的房間,各自收拾一下自己。
房間里空間很大,里面早早就點了香,聞起來格外舒服。
聞到那香的味道,上官慕唇角上揚??磥沓孙L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呢!
這些人想跟他玩毒,還差得遠呢。只是這毒似乎并不致命,或者說不能算作是毒,因為他不過是使人麻痹的藥物。如果……
他突然想到當年的睿王府大火。這藥是仵作查不出來的吧!
這邊云兮一進屋就覺得不對勁了,她摘下帷帽,看向那飄著輕煙的小香爐。這個店為什么要點這樣的香,恐怕不是想讓客人睡個好覺那么簡單吧!
“姑娘?!?p> 云兮聽到外面響起乘風的聲音,她開了門就見乘風已經(jīng)把一包東西雙手奉上。
“這是公子讓我交給姑娘的。公子說不用著急。慢慢做。”
“好?!痹瀑廪D(zhuǎn)身要進屋突然又提醒了一句?!敖裉炀研?,小心行事?!?p> “是。姑娘也顧好自己?!?p> “好?!?p> 云兮回到房間里琢磨著怎么給軒轅做個合適的眼鏡。
她一點兒也不擔心上官慕會吃虧,這香自己能夠察覺那么上官慕也會察覺。看來今天晚上會有客人來到了。自己要不要迎接一下他們呢?
云兮想要給那些不速之客安排一個驚喜,只不過這個驚喜還得跟上官慕商量一下,于是云兮走出了房門。
剛剛打開門,云兮就看見軒轅在自己門口走來走去。他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嗎?
“嫂子,什么時候能做好你說的眼鏡?”
“不知道?!痹瀑猬F(xiàn)在不想談?wù)撗坨R的問題,她要快些跟上官慕商量一下。
“哎!嫂子你別走啊!”
軒轅攔住了云兮的去路,不打算就這么放云兮過去。
“讓開!”云兮語氣冷冷的,嚇了軒轅一跳。他怎么覺得這位嫂子有點可怕。
隔著帷帽,軒轅看不到云兮的表情,但是他感覺這個嫂子生氣了。想到此他想退縮了,弱弱地往后推了兩步。
云兮見軒轅只是后退了兩步卻沒有讓開也不急,她就那么直接往前走,完全不理會擋在自己身前的軒轅。
“嫂子,你……你……欺負人?!?p> 見云兮直接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一點兒也不避諱,軒轅實在是不敢再攔著,趕緊退到了一邊。他倒要看看這個嫂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跟著云兮來到了上官慕的房門前,看著云兮敲響了上官慕的房門。云兮進去之后毫不客氣地將門關(guān)上了。
“哼!兩個壞人,都不讓人進去。你們不讓我進去我還不能偷聽嗎?”于是軒轅便趴在門邊偷聽起來。
“小公子?”
破浪抱著從馬上卸下來的琴盒,低頭看著扒在上官慕房門前的軒轅,深知這是一件見不得人的密事,說出口的聲音也是極小。
“噓!”軒轅朝破浪打了個手勢,卻聽里面提到了給誰安排一件大禮。似乎上官慕這個師兄對嫂子的建議很感興趣,并且還說會盡快把一切安排好。
怎么兩個小情人在一起都不說些濃情蜜意的話,卻談些打打殺殺的?軒轅覺得沒趣本來打算著趕快離開,卻不想這邊上官慕已經(jīng)開門。
“師弟,破浪,你們來了正好。一會兒你們兩個叫上乘風,把這個客棧好好布置布置。
這里的陳設(shè)太老舊了些,淋兒看著實在是不舒服。對了,別忘了跟客棧老板說一下?!?p> “是公子?!?p> 破浪看到上官慕的表情立刻心領(lǐng)神會,立刻帶著軒轅去找客棧老板麻煩。
說什么店里擺設(shè)難看老舊,根本入不了姑娘的眼,所以姑娘和公子打算讓他們重新布置一番。
那老板被破浪給數(shù)落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得被動看著乘風和破浪把那些更換了的陳設(shè)按照云兮的指示擺好了。
“嫂子這是沒事可干了嗎?折騰人?”
軒轅不解,乘風和破浪則覺得云兮不會做無用之事,她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薛家父子見云兮指揮著擺弄客棧的物件,覺得事有蹊蹺,不過兩個人誰也沒有多說什么。
夜半,月兒高掛樹梢。整個客棧都安靜下來,大部分的人都進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
上官慕的房間中,薛家父子和上官慕坐在桌旁,乘風、破浪、軒轅每人守了一個窗子。云兮戴著帷帽,盤腿坐在小塌上,腿上是那古琴綠綺。
“來了。”上官慕唇角揚起,朝著云兮一笑,不知道這些人能不能招架得住這琴音帶出的幻陣。
“淋兒,此陣開啟或許會造殺孽,還是我來吧!”
云兮當然知道會有人承受不住產(chǎn)生邪念殺人,只是她不想讓上官慕擔著殺孽。
“我的曲,或可少造殺孽。此陣是我設(shè)的,還是我來吧!”
“嫂子,人都快進屋了。”軒轅耳朵動了動,對兩個不緊不慢聊天的人十分無奈。外面人都快進來了,到底起不起陣了。
云兮手指輕動,美妙的琴音響起,讓寂靜的夜,都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