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眼珠子瞬間睜得像銅鈴。
全完了。
可，喝毒哪里會有事，印度人不天天喝蛇毒嗎？那玩意沒進血管還不跟吃肉一樣當?shù)鞍踪|(zhì)消化。
食道傳來灼熱感。
萬青一愣。是毒在腐蝕粘膜！它在想方設法進入體液內(nèi)循環(huán)！
“嘔！”萬青干嘔。
惡心感出現(xiàn)了，身體保護機制被觸發(fā)，在幫萬青把毒嘔吐出來。
“先別吐?！币蛔剿查g在萬青旁邊隆起，他一把抓著萬青的手，另一只手使用一股巧勁扶著他背腔。
“不吐會被毒性重傷的！”納新大汗直流。
吉野也阿巴阿巴地急得說不出話。
只有吉雅在看到自己老師出手的那一瞬間，欣然輕笑。
“現(xiàn)在吐吧?！崩サ路鲋f青彎下腰，大手一拍。
萬青感到胸里的胃腔被昆德那力道震得一縮。
哇啦一下。
簡直把前天吃的都能吐出來。
“萬青！”吉野欣喜若狂，圍著萬青歡呼。
“老獵人出手果然不一樣?！奔{新開始猛地鼓掌。
“聽，我說的好好記住，”昆德大師鼻子里驕傲地發(fā)出哼哼，“你們這些小子，別用平常的怪物獵手衡量萬青，也別小看六鰭魚龍了，那可是高傲又難死的超凡生命！不用點狠劑量無法點燃來自超凡生命的血！”
萬青現(xiàn)在意識不清，連鼻孔里都是胃鹵液，“昆德叔，它燒……燒起來了……”
睜眼可見昆德大師大起的警惕心，他大手揮開吉野兩兄妹：“你們退后！”
而納新早就退遠了，吉野趕緊拉著吉雅大步后撤。
“好、好燙！”萬青痛呼。
那晚的痛楚竟然該死地又回來了。
“燙！我好餓??！”萬青快沒有了理智，本能在嘶嚎著它的需求，“煉金術(shù)、我體內(nèi)的…它要祭品！祭品！快給我！”
“別著急，這是初次燃血，我給你吸引祭品，”昆德大師滿臉慎重，“可能會稍微有點痛！”
他拔出了匕首。
“萬青，挺住，挺住啊千萬要……”吉雅十分焦急。
“吉雅你怎么就不牽掛牽掛我？”昆德大師埋怨起來，胡子像上了發(fā)條一樣怒跳，“他身上快失控的煉金術(shù)現(xiàn)在在瞄準我的命??！”
接著他馬上揮刀下去。
萬青的大臂靜脈被昆德割破，血液涓涓流出，暗紅間閃著微微金光。
“金色…多珍貴的煉金之血，怪不得如此痛苦?！崩サ麓髱煱l(fā)現(xiàn)了那一絲金光。
過去很久，雨后的風反常地集體沉默起來。
只有萬青的嘶嚎越來越大聲，他的聲帶發(fā)出的不止人聲，還有著非人的低吟。
“還在等什么？”吉野環(huán)顧四周，他想找到昆德大師想等的東西。
“去藏起來，別把它們嚇走了！”。
吉野疑惑起來。
“倒霉了，風太小了……”昆德大師發(fā)著愁，轉(zhuǎn)頭看向吉野兩兄妹，“它們來覓食了，快去到樹上去藏起來！別啰嗦！”
“好、好的?！奔袄艘话鸭牛瑑蓚€人都跑了起來。
跑著跑著，吉野瞪著眼問妹妹吉雅：“你看到納新了嗎？”
氣氛忽然更詭異。
“風?。?！”
大聲的呼喚傳遍四野。
“這是納新的聲音！”吉野驚呼。
話音未落，林中能量詭秘莫測，形成肉眼難見的矩陣被排列。
雨后陰天依舊，唯獨這些被排列的物質(zhì)呼嘯而過！
帶著煉金血的血氣被傳播到四方，安靜的林，轉(zhuǎn)眼變成尖嘯四起的沸鍋。
昆德大師感到奇妙，眉頭疑惑地一擰，但時間來不及他好奇。
因為這過了頭的風驚動了不少數(shù)量。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獨唱變成了合唱！
四面八方，樹影里仿佛探著數(shù)不清的頭顱。
紫冠穴爬龍群集體出動了。
“多得夸張啊，萬青你準備好了？”昆德大師沒好氣地笑了一下。
但萬青自顧不暇，甚至不能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失去意識了么？也好，這樣至少也不會亂來了?！?p> 昆德大師收好匕首，深呼吸，突然嘿呀一聲，像西部牛仔套馬似的甩出萬青的身軀。
萬青迅猛地在空中轉(zhuǎn)重心，安然落地，捂著肚子，看著林子里探出來的無數(shù)顆頭顱，他并不害怕，反而唾液直流。
“祭品、祭品、祭品……”萬青餓得發(fā)慌，語無倫次，那個晚上正是這種失控的心情讓他放棄理智的抵抗，虐殺了陪他渡過萃體煉金術(shù)的胎龍，胎龍被當時失控的萬青咬的七零八落。
煉金術(shù)的鐵律總是會逼迫參與者進行獻祭，不獻祭外物就獻祭施術(shù)者，它仿佛自帶生命和威嚴，不可抵抗，難不怪會背上“神”的牌匾。
“萬青，萬青！萬青聽我說話，萬青！”
昆德大師連喊萬青的名字，直到混沌的萬青掙扎出來一絲注意力。
“去感覺身體里奔涌的煉金之血，”昆德大師催促，“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說話，但至少能聽到我說的話?！?p> 萬青閉眼猛搖頭，他依舊疑惑不解。
“用眼睛去看，用腦袋里的那只眼睛去看?！?p> 腦袋里的眼？松果體？可是按照知識，松果體根本就不可能用來看東西。
萬青很難解開這違背現(xiàn)實科學的回答，但他知道昆德肯定沒有騙他。
“你的身體里在發(fā)光，是你的煉金血?！?p> 闔上的雙眼下，卻并不是一片黑暗，他連眼皮下的肉都被金黃色的血染出了一絲絲光，但這不是最驚人的變化。
萬青獲得了另一片視角，那片視角不是肉眼的視角，而是體內(nèi)投影的視角。
這一剎那，被現(xiàn)代科學否定的顱中之眼【松果體】，悄然睜開了。那本來是光感器，在那個體內(nèi)的世界里，四周無規(guī)則地切換和倒映著外面的世界，一個無色的世界，卻更加生機勃勃。
“【覺息】，洞察新陳代謝的眼，”昆德大師欣慰地一笑，向萬青尊重地拔出匕首，“自此，至強獵手猀犽吞，歡迎來到狩獵怪物的世界。……你，也身為怪物之一了?！?p> 【覺息】觸發(fā)的瞬間，理智攀回了意識的王位。萬青不能形容這感覺，因為沒有人能形容出不用視覺去感知世界是什么樣的感受。
沒等萬青說完，一頭紫冠爬龍鉆出地面，看著大臂流出金血的萬青眼底冒光。
萬青依然“看”到了它，即使是閉著眼睛。
一頭紫黑相間的巨蜥，兩米長，頭頂著紅色的雞冠，像蛇一樣扭著身體匍匐前進。
萬青摸出身背的長弩，抬起比他半身還長的弓臂瞄準，咬牙一拉。
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拉不動。
“這弩改得……我拉不開！”萬青急躁起來。
“萬青，萬青，聽我說，”昆德大師大聲教導，“你要冷靜，冷靜下來，運用【經(jīng)絡脈流】，將觸感提高到極致，感受體內(nèi)脈壓變化，將煉金之血沖進肌肉里，雖然肌肉現(xiàn)在像是挑食的孩子，但你必須調(diào)教好它，因為僅僅留在大循環(huán)血管里的煉金血只能夠觸發(fā)【覺息】?！?p> 萬青感到疑惑。經(jīng)絡？脈流？
“經(jīng)脈是人身上最大的器官、全身都是啊！”
萬青聽后精神大振。他懂了，因為人類最大的器官，是皮膚啊。
“經(jīng)脈”就在皮膚下。所以，這個詞語會被自己潛意識里的“萬族權(quán)能”翻譯成漢語里近義詞的【經(jīng)脈】，這知識隨著帕拉吞的理解一起傳承過來了。
經(jīng)脈，是遍布皮膚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是生命最初的感受器官，早于嗅覺、視覺、聽覺和味覺，他是最初的，是其余四覺演化的源頭。
是極致的觸覺。
人類退去了所有皮毛去將觸感演化到了極致，所以所以，這潛能被開發(fā)后，就會出現(xiàn)觸覺誘導的【覺息】世界，就像視覺一樣清晰投影到腦海中。
他能看清每個身旁生命的吐息，血液的流動節(jié)奏，而且越近越清晰。在燃血狀態(tài)下，每一處皮膚的毛孔都仿佛變成了耳朵。
就有這么夸張。
但卻有個奇怪的現(xiàn)象，【覺息】里沒有昆德大師的存在，明明肉睛看得到的昆德大師，卻在比眼睛還要清晰的【覺息】世界中消失了。
爬龍的聲音疾速爬近，最先的那一頭看見湊近來的其他同類并不想分羹。
“注意，咬過來了！”昆德連忙提醒。
萬青早就已經(jīng)感受到空氣振動的變化，不用抬頭和睜眼。
他扔弩，再急忙退后。
弩重重地砸在爬龍身上，彈飛后在雨后泥濘的地面壓出一條深痕。
被弩砸了的爬蜥只是扭了個身，速度一點不減，張開臉盆大的嘴撲過來。
萬青拼命扭開撲來的嘴，死死抱住它脖子，用體重和大腿把它鎖在地上。
爬蜥奮力扭動，萬青像是它身上的巨瘤，陪它在地上滾動彈跳。
萬青不停地大口喘息，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咬住了，被扯起來一縷，頭皮馬上泌出血來了。
“干得漂亮小子！”昆德高贊，“和怪物的搏殺就該這樣！”
“可是我…快要到極限了……”
“不管，給我堅持！”昆德大師冷聲令道。
“我…我快……”萬青感到頭皮在脫離，一瞬間腥臭撲鼻。
突然間，吉雅蹲在了萬青的身前，“鋮”地拔出匕首。
“吉雅？讓他自己覺悟！”昆德大師面紅耳赤，“他不能軟弱！他將是瑞鱗氏族的【威懾力】！”
萬青還在大口大口喘息，一刻不停歇。
“不用刻意，自然地去感受才是關(guān)鍵，因為那是天賦啊，人的天賦，就像鳥張開翅膀就會飛一樣。”
萬青分出一片意識給自己冷靜，一瞬間，往昔登山朝拜的情境又躍然腦海。
肌肉漸漸竭力了。四頭門板長的爬蜥圍繞至萬青身邊，他們遠離有著危險氣息的昆德，直勾勾地看著萬青大臂上流出的血。
吉雅攔住了它們，昆德大師沒有再阻止吉雅，他略帶質(zhì)疑地看著萬青，悄悄嘆著氣，“他不適合?！?p> 【覺息】對焦了神經(jīng)的每條支流。
有東西在皮下移動，在肌肉里、骨頭中，心臟中。血糖逐漸耗盡，煉金血就像是在身體里風馳電掣的發(fā)動機，而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松開離合而已。
翻滾的煉金之血突破了那層不可名狀的桎梏，沖進了饑餓的肌肉里。
再挑食的孩子也受不了饑餓。
但這太疼了，牙齒在打顫，肺部急劇渴氧，萬青像狗一樣地喘，他恨不得換個牛肺用。
聽見骨頭碎了，感到肌肉也在絞痛。萬青一時以為是自己骨肉碎了，但根本不是，身下那條龍嗚呼一聲不再掙扎，它的頸骨已經(jīng)被自己的全身鎖粗暴攆碎。
煉金術(shù)誘發(fā)的饑餓逼近理智線。
“萬青！有我在，你可以的！”吉雅眉毛皺的奇怪，她的擔心和鼓勵同時出現(xiàn)在臉上。
萬青在眨眼即逝的那一刻想起了遭遇劍鬃龍那一天，那一天在吉雅身邊高歌猛進的那時刻，他和他的身體無所不能！
連劍鬃龍我都不怕，還會怕你？
他撕咬起爬蜥，咬出一條手掌大的斷肢，狠命嚼起來，咯嘣咯嘣，喉結(jié)高高地一彈，碎掉的骨肉馬上被他咽了。
昆德欣喜，很快焦急。
“萬青，幾口足矣，維持理智，別再吃！小心寄生蟲！”昆德大師一把奪過來他手上那團血肉模糊。
并摁住了萬青。
良久，饑餓感隨著吞咽而消失。
昆德大師提醒：“我們該走了，后面還有很多，不用浪費時間?！?p> 瞬息間，被吉雅攔下的其中一頭爬龍像幽魂一樣從頭頂?shù)臉涔诶镩W了出來，撲向萬青的后頸。
已經(jīng)來不及，萬青只來得及抬手臂，下一秒就被咬住了。
骨頭像是快碎了一樣，萬青全力頑抗著這巨蜥的咬合力，疼得牙齒打顫。
吉雅反應很快，馬上對準爬龍的頭猛扎下去，爬龍卻扭身揮動尾巴，狠狠把吉雅抽飛。
看到吉雅被抽遠，萬青抓出背后一支箭。
爬龍忽然轉(zhuǎn)著腰肢，落地尾巴盤踞，像蛇一樣纏住了萬青，張開嘴，他肚里的胃袋赫然在萬青眼前。
“去死！”
萬青手抓箭迎面穿喉，撲倒到地上，把它釘進地里，爬龍顱里的白花慢慢流出。
低著頭的萬青，驚異地發(fā)現(xiàn)，大臂上剛剛故意放出血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慢慢愈合，傷口邊緣正在剝離血痂，新肉伴著奇癢出現(xiàn)，骨頭微創(chuàng)，帶著記憶的肌肉正將骨頭悄悄推回原處。
連輕度的骨折竟然都在快速康復，萬青張嘴呆滯。
這TM只是煉金術(shù)出來的血？怕是物種都變了吧！
“燃燒它以后，說你是怪物，可是沒有錯的。”昆德大師的聲音響起。
再抬頭望林野四周，更多的爬行物正在黑暗中聚攏，卻退卻在昆德大師的氣息籠罩之下。
一直沒在【覺息】時出現(xiàn)的昆德大師，此時出現(xiàn)在【覺息】里像是暴沸的人形水壺，昆德大師巨熊一樣的身軀站在兩人的眼前，氣場四面撲開，爬龍們盤踞在原地，踽踽不前。
“死不了的，大驚小怪什么?！崩サ麓髱熞痪湓挘粋€動作，按住所有人的情緒，轉(zhuǎn)頭大聲喊，“吉野那臭小子在哪？”
吉野在樹冠上揮手：“我在呢。”
“呼翼龍！”
“好的大師?！奔奥犕?，把兩指頭掐在嘴中，腮幫子一漲，嘹亮的哨聲穿行在林間，每一片葉子都在回蕩聲響。
好幾只壯碩的翼龍在雨幕后出現(xiàn)，張開翼臂，一路劃破林中的濕冷灰瘴。
“對對對，趕緊溜！【坎德拉祖龍】被引出巢就大麻煩了……”不知何處竄出來一個狼狽不堪的納新殿下。
“是納新？你要怕死到什么地步！簡直沒有一點成長！”昆德大師瞪住納新。
納新馬上害怕得縮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