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犧牲？
李桑榆瞪大了眼睛，上個老嫗就沒有付出多少東西，為什么這次，需要這個男人付出很大的犧牲。
而且，說句實話。
上個老嫗很富足。
家庭很和睦。
之所以會產(chǎn)生那種心理，那也是愛之深，對兒女的疼愛，讓她不愿意拖累他們。
但是這個……
他一無所有。
隨后，李桑榆見識到了她長大以來最震撼的表情。
哪怕在后續(xù)的日子當中，跟著陳禾去了很多的地方，見識了很多的人。
唯獨這個男人露出的表情，讓她印象最深刻。
聽到陳禾的話之后，男人嘴巴裂開，竭盡全力做出一個輕松微笑的表情。
燭火之下，他的笑有些超脫。
“犧牲那是對于富足的人說的?！?p> 男人隨后低下頭沉吟了一會。
接著，抬起頭，眼神當中那一汪死水毫無波動：“你要什么，拿去就是。只要我有?！?p> 只要我有……
很多時候，一個人倔強的表現(xiàn)在于他會和你談條件。
然而，當一個男人面臨這么重大決定的時候，放棄了最后的倔強，這個人……是一個活死人了。
他的世界早就不存在光怪陸離的變化，也沒有藍天白云這些色彩，只有一味的黑以及澀人的苦。
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事實往往比想象來的更加的慘烈。
想象并不會刺痛你的肉體，現(xiàn)實可以，它還會狠狠的踐踏。
“不，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準確來說，是為了你自己犧牲的。
你可以理解為，你這個人做一些轉(zhuǎn)變。
那么，契約就這樣簽訂了？”
陳禾晃了晃手里的印章。
男人此時覺得這個渡口的老板，脾氣實在是過于好。
這和他聽到的，并不相同。
立刻點了點頭。
沒有任何的問題。
“好。”
陳禾點頭，印章應(yīng)聲而落。
和之前一樣，遠方的天空當中傳來虛無縹緲的鐘聲，在昭告天地，契約成立。
刷~
陳禾將凳子挪移了一下，站起了身子。
“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裝瘋賣傻?！?p> “裝瘋……賣傻？”
“是的?！?p> 李桑榆和男人都驚呆了。
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
“不是簡簡單單的裝瘋賣傻。你需要注意一下幾點?！?p> 陳禾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不能主動和別人說，你這么做的原因?！?p> “第二：你日常生活必須穿比你腳大兩碼的鞋子，包括衣服。
第三：你的說話習慣必須改成一字一頓的說話，同時面部表情必須夸張。
第四：你需要把你的日常說話記錄成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
第五：就算天再冷，你都要去游泳。
就以上五點，你必須做到?！?p> 男人有些不太明白，這和錢有什么必要的聯(lián)系嗎？
但是，契約已經(jīng)簽訂，那么就不能反悔了。
而李桑榆雖然也很好奇。
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保持沉默。
陳禾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陳禾又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要求，讓男人準確的復(fù)述了一遍之后，就開門把男人送了回去。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后，陳禾才轉(zhuǎn)過身來。
“你知道什么叫做人性嗎？”
“人性？”
這個彎拐的有點大。
李桑榆的腦子一下子沒怎么繞的過來。
“很多人會說人性是陰暗的，是卑鄙的，也是難以捉摸的。
當然，他們說的都沒錯。
只不過這不是人性的全部?！?p> 陳禾又彎下腰悠悠哉的拿起了花灑，給放在窗欄上的蘭花澆水。
“人性還有另外一面，那一面的光要遠遠蓋過之前的暗。
你永遠都可以相信那由血緣關(guān)系締結(jié)而出堅固牢不可摧的感情。
地震的時候，母親高高護住孩子?！?p> 陳禾雙手放在胸前，做出抱著的姿勢。
“還有發(fā)洪水的時候，托起孩子?！?p> 他又單手做出了一個托舉的姿勢。
“那么，你也就要相信他會為了他的父親和他的弟弟，做出讓他無法承受的事情。
他的性格是屬于內(nèi)向并且有些害羞。
我讓他反其道而行之。
接下來，你就能看到什么叫做人性了?！?p> 陳禾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過身子，隨后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p> ……
男人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是凌晨四點鐘。
這個時候的天空依舊黑的昏沉，和十二點不一樣的是，四點鐘的空氣帶上了一點草木的芬芳。
他下意識的準備起身。
不過想到了陳禾的叮囑。
把日常的說話記錄成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去。
他掏出了老舊的手機，打開攝像頭，翻轉(zhuǎn)。
黑暗微光當中，出現(xiàn)了他的臉龐。
就在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神當中露出了慌張。
害羞。
還有恐懼。
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要不放棄？
但是，如果放棄了，那么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于是，他笨拙的張開了嘴巴，很牽強，也很難看。
看起來，如喪考妣。
聲音要洪亮，要一字一頓，臉部表情要夸張。
在經(jīng)過好幾次的嘗試過后，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表情。
那就是眼睛瞪大，嘴巴張到不能再張開為止。
用盡所有的力氣去說話。
那么說什么呢？
“早，上，好！新的一天迎接新的生命！”
笨拙而又不善言辭。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同時，手也在顫抖。
臉上也出現(xiàn)了汗珠。
臉色緋紅。
錄了好幾次，都不滿意。
此時，隔壁房間當中傳出了一聲咳嗽。
他放下手機立馬跑過去。
要給老父親排出卡在喉嚨當中的濃痰。
還要給弟弟換洗衣服，他經(jīng)常尿床。
在把少部分的米放進了最破舊的電飯鍋當中。
天已經(jīng)很亮堂了。
這個時候，他又坐回到手機前面。
借著陽光，他的臉龐呈現(xiàn)的清清楚楚。
滿臉疲憊的他，看著手機畫面上的自己。
眼睛當中，那是血絲。
還有皺紋。
酸疼不堪的四肢。
還有家徒四壁，用幾個破布遮擋一下的毛坯房。
他張了張嘴。
發(fā)現(xiàn)，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但是，陳禾說了。
要記錄他的言行。
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帶動情緒，如同洪水猛獸一樣，沖上喉嚨。
高高昂起頭顱，不被眼淚流下，張大了嘴巴，瞪大了雙眼，握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鏡頭大喊道：“不管遇到什么樣子的困難，不要放棄，要勇敢的面對它！
戰(zhàn)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
奧利給！”
陽光下，留下了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