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蕭南一只腳將將踏入洪州地界,天上便一陣轟隆,片刻之后大雨便傾瀉而下。
夏天的雨,來的迅猛,剎那之間,天上地下便掛上了一簾巨大的水幕,遠(yuǎn)近都模糊起來,唯有那紛亂的雨聲,惹人注目。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
所幸早前蕭南便帶著人藏在了一所縣城的城門洞,正靠在墻壁之上,打量著這雨幕。
天上鉤鉤云,地上雨淋淋,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可小覷。
大牛得意地昂著腦袋:“俺說什么來著,那云彩,一瞧就是大猛雨,還好藏到了城門洞,要不然都被淋死咧!”
聚在一起的眾人都是笑了笑,有大牛這個活寶,這一路上倒不會無聊。
德慶回望了一眼永州方向,喜悅道:“夏雨稻命,這一場雨下去,營寨中的稻子,怕是會長的比那天還高,今年肯定有個好收成!”
這句話著著實振奮人心,本來便是一群種地的莊稼漢,不論如何,糧食與莊稼仍然在他們心目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
蕭南咬下一口干糧,就著水在嘴里咀嚼著,咽下去之后又從粗鹽塊上取下一些,和在水袋里,讓每個人都喝上一些。
“蕭小哥,咱也走了快十天了,怎么沒有碰到多少活人???”
蕭南輕笑道:“永州物產(chǎn)并不豐富,若是逃命的話,自然要向洪州方向或者義州方向逃啊,待到咱們深入洪州,定然能見到人?!?p> 喝過了鹽水眾人也都恢復(fù)了一些精神,一個個都把鞋脫掉晃蕩著腳丫子,靠在墻壁之上歇息。
雨天氣悶,故而此時的城門洞中彌漫著一股怪味,蕭南無語地看著晃著腳丫子瞇著眼的漢子們,心中暗道老子還在吃米餅好不好?
不過現(xiàn)如今,尚且沒有惡心想吐的資格,蕭南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米餅趕緊解決掉,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種事兒在路途之上歇息的時候說過不少次了,尤其是夜宿山洞的時候,十分酸爽,但說歸說,沒人改,蕭南也沒有放在心上,并不是什么大事兒。
吃完了東西,蕭南也脫掉鞋子,右腿放在左腿之上,枕著手臂靠在墻壁之上,內(nèi)心愜意。
既然解決不掉他們,那就加入他們。
一直穿著布鞋,脫掉之后感覺腳涼颼颼的,那叫一個舒坦!
蕭南瞇了一會兒,看向身旁一位年輕男子,趙厚,是此行隊伍之中最為年輕的。
“趙厚,干糧夠不夠?”
趙厚笑了笑,說道:“夠,這幾日只是趕路,也沒出啥子力氣,就少吃了點,比原來估摸的還剩的要多?!?p> “少吃作甚,按照預(yù)計好的量去吃,到了常州我只有你們幾個知心人,還指望到時候你們幫我跑腿呢!”
德慶就坐在趙厚另外一邊,一巴掌打在趙厚腦袋上,笑罵道:“不該省的時候省個啥子,可別到了常州成了一個軟帕子?!?p> 趙厚不敢反駁,德慶叔可是自己爹爹那一輩的,趕忙從行囊之中掏出干糧,就著水吃滿今日的份額。
蕭南之后又問了問別人干糧的問題,所幸并無大礙,畢竟出發(fā)之前已經(jīng)對于干糧問題做出了計劃,甚至蕭南身上還有多余的干糧,以備不時之需。
“這雨一下,跟個蒸籠似的,難受哇!”預(yù)報了大雨本來驕傲的大牛又是抱怨道。
“莫急,天氣炎熱,剛開始便是如此,再過半個時辰,自然會涼快下來的,咱們也能趁著涼快多趕一些路,只是這泥濘,白白糟蹋了腳上的布鞋啊。”
蕭南說完便站起身來,走到城門洞口看著這雨幕,目光怔怔,心中忽然升起幾絲孤獨與悲戚,這雨,與前世的雨,一樣嗎?
將手掌伸到雨幕之中,雨滴砸在手心,癢癢的,好像一根手指在撥弄你的掌心,涼絲絲的雨水,平息著蕭南軀體的燥熱。
搖頭笑了笑,蕭南自語道:“雨天,還真是叫人多愁善感??!但,現(xiàn)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p> 抽回手掌,蕭南大步跨出,重新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朝其他人說道:“趁著下雨,快些休息,今日輪到我值守,你們幾個,可以睡覺了?!?p> 晝伏夜行的作息讓此時的眾人早已經(jīng)困倦難耐,聞言便一個個躺下,枕在枕頭之上。
不一會兒,便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此處,大抵是沒有人的,但蕭南沒有放松,坐著有一些困,他便在城門洞中左右踱步,時不時掐一下自己的人中。
不得不說,這句身子骨,比起前世的那句身體,弱的實在太多。
也就好看了些。
可,好看又不能當(dāng)飯吃。
腳步聲,下雨聲,呼嚕聲……分外和睦,交相輝映之間形成一幕安寧的篇章,一路行來,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所有人睡得最為舒心的一次了。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個多時辰,待到晌午十分,便漸漸小了。
夏日的雨向來短促,今日這一次倒是下的久,多虧于此,眾人歇息的十分舒坦。
待到蕭南呼喚德慶來接班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醒了,僅僅半日的歇息,已經(jīng)讓他們的精神飽滿了不少。
蕭南喜聞樂見,若是自己的人中不那么紅痛就更好了。
“德慶,下午乃是你當(dāng)值,我先去歇息?!笔捘险f著便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沒有了聲息。
其他幾人正在活動身子,一不小心發(fā)出了聲響,德慶看了一眼剛剛睡著的蕭南,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低聲道:“安生點,別吵醒了蕭小哥,活動一下晌午之后繼續(xù)歇息?!?p> 眾人點了點頭,白日的歇息,一般都是一天的。
而此刻的蕭南,已經(jīng)沉入夢鄉(xiāng)。
與此同時,常州卻無這般安寧。
葉城,常州最靠北的一座城池,如今早已封城,大大的平字旗正高懸于城墻之上,披堅執(zhí)銳的士卒面容冷冽,直勾勾地看向城外,那目光好似已經(jīng)穿越數(shù)十里,與那朝廷士卒碰撞出火花。
城內(nèi)知州府,正堂之內(nèi)早已經(jīng)吵翻了天。
“怕個甚,鄭王那孫子終于來了!”堂下一名絡(luò)腮胡壯漢滿眼通紅,大怒道:“看老子這次不斬了那廝,為我奔狼衛(wèi)將士報仇!”
咣~這漢子一拳砸在桌子上,厚實的木桌應(yīng)聲而碎。
一旁的文官無可奈何,期盼地看向高坐上首的那一位儒衫男子,祈求道:“王爺,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平王,據(jù)傳出自軍中,但竟是書生模樣。
此時的平王合起折扇,大手一揮,笑道:“高大人莫要說了,我奔狼衛(wèi)五千將士的性命……總之,高大人聽本王一句話,這一天,本王已經(jīng)等了好久了,哈哈哈哈哈!”
儒衫平王這一剎那好似陷入了癲狂,手舞足蹈,笑的猙獰。
“這一天,本王真的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