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
第二日醒來時,體力已經(jīng)恢復(fù)不少,勉強能夠扶著東西下地走上幾步,只是全身關(guān)節(jié)依然隱隱作痛。
昨日的那個大夫又過來了,把完脈之后微微皺了皺眉,又開了副藥方,“大夫,我的病真的如此嚴(yán)重嗎?”我問道,他抬頭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去平靜的答道:“郡主莫要多想,只是受了風(fēng)寒過些日子就會痊愈”,我想起昨日玄晨沉重的表情,料定沒有這么簡單,于是假意道:“你也不用騙我,王爺已經(jīng)告訴我了,我只想知道是否真的這么嚴(yán)重?”?!翱ぶ?,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就更要放寬心好好調(diào)養(yǎng),你先天體弱,這次落水大寒入體,以后身體會更虛,不過孩子的事情并非不可以,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細心調(diào)養(yǎng)幾年,還是可以懷孕生子的”大夫說道?!昂⒆樱俊蔽掖篌@,“是呀,昨日來時王爺跟我說起了你近日的狀況,所幸并不是真的有孕,否則極有可能一尸兩命,但是郡主當(dāng)下的情況,只怕這一兩年即便懷孕也保不住,所以一定要在飲食起居上分外注意,切莫操勞”說完,他寫了張單子拿給我:“這上面的東西切不可再吃,另外按照我剛才開的藥方每日服用,應(yīng)該會恢復(fù)得更快”。
我呆呆的坐在床頭,終于明白玄晨昨日為何會那么失望,杜心兒一定是以為我懷孕,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這一切原本只是一個誤會,可是如果我真的懷孕呢?想到這里我心里涌起一股寒意,終究是我太天真了,從沒想過有人會真的至自己于死地,過去那些后宮斗爭的影片難道看得還不夠,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玄晨,讓他還我一個公道。
“小姐你要去哪里?”采雪急急忙忙的攔住我,“我要見王爺,快扶我去找他”我抓住采雪的手臂努力的站起身來,“小姐你身子不好,這又是何必呢,中午王爺一定會過來的”采雪安慰道。
“我已經(jīng)來了”玄晨從門外走了進來,后面跟著杜心兒,見了我,杜心兒假裝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這么不小心,這么冷的天居然摔到湖里”,我怒不可解“你別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昨日不是你推我落水的難道還有別人”,杜心兒白了我一眼冷笑道:“昨天我不舒服,用完午膳就回府了,如何能夠推你下水,再者說了你自己沒事干嘛跑到太液池去,你又是哪知眼睛看見我推你了?”,我知道她既然敢這么做就一定是胸有成竹,卻沒想到如此牙尖嘴利,看來以前是太小看她了,“你假意要走,卻根本沒有離開,你派人假傳消息約我去太液池,然后推我下水,你遮著臉我當(dāng)然看不見你的樣子,但是你的鞋子我是無論如何不會看錯的”我死死的盯著她,她似乎有些心虛,面上一熱:“這只是你的猜測,誰看見了?說不定是你自己失足掉到湖里,如今卻來污蔑我”,我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站起身來就想給她一巴掌,卻被玄晨一把抓?。骸澳銈儍蓚€鬧夠了沒有,心兒,你先下去吧,沒事不要往這里跑”,杜心兒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玄晨扶我回到床上,我緊緊的抱住他,嗚咽道:“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是她推我下水的”,玄晨拍著我的肩:“先別急,慢慢說給我聽”,于是我把昨日收到宮女的報信到后面去太液池直至落水的事情說了一遍,玄晨聽完沉默了良久問道:“你還記得那個宮女的長相嗎?”,我搖了搖頭,當(dāng)時一門心思在安玉容心上,哪還注意這么多,再者說了即使記得又如何,別人有心害我難道還會呆在宮中等我去抓?“清兒,你只是看見推你下去的那個人的鞋子并沒有看見她的臉是嗎?”玄晨認(rèn)真的看著我,我點了點頭不甘心的補充道:“可是你應(yīng)該知道那靴子有一樣的,難道上面的狐貍毛也是一樣的么?”,玄晨見我如此一說臉色更加陰沉,“清兒,你現(xiàn)在沒事就好,昨天見到你人事不省的樣子,我真的擔(dān)心……”玄晨沒有說下去,只是抱著我,良久無語。
下午熙遙哥哥和宋清秋過來看我,“聽說你掉進湖里,我們兩人嚇了個半死,見你現(xiàn)在好好的,總算放心了”宋清秋一見我就嚷嚷道,熙遙哥哥也是心疼的看著我:“這么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爹娘交待”,我點了點頭:“沒事了,以后我會小心的”。
宋清秋放下提來的補品,拉著我的手關(guān)切的問道:“好好的怎么會掉進水里?”,我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見我如此為難,熙遙哥哥大概也猜到了些眉目,于是說道:“清秋你不是帶了很多補品來嗎?我看清兒氣色不好,不如你先給她煮上一碗,順便教會明月和采雪,省得她們把握不了火候”,宋清秋聞言立刻提了東西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熙遙哥哥兩人,他心酸的看著我:“快跟我說說怎么回事”。
我便把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順便又提了下杜心兒可能誤會我懷孕的事,聽完我的話熙遙哥哥眉頭緊鎖:“王爺知道這事了么?”,我點了點頭,“那他怎么說”熙遙哥哥問道,“他沒說什么,可能證據(jù)不夠吧”我說。
“依我看那天推你下水的人應(yīng)該就是杜心兒了,她并沒有離開皇宮,只是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換了身衣服,再找人約你去太液池”熙遙哥哥緩緩說道。
“我也這么想,不過她們?nèi)羰请x宮,看門的侍衛(wèi)或許會記得,午膳之后到我出事起碼隔了一個時辰,如果她不是那個時辰走的是不是可以證明她有問題呢?”我茅塞頓開。
熙遙哥哥嘆了口氣:“沒用的,離宮只要出示令牌即可,她們這樣的身份又有誰敢掀開轎簾查個清楚,所以即便她不在馬車中,也沒有人會知道,估計后面是跟著別人的車出去的?!?p>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怒火中燒,只要一想起杜心兒的嘴臉就恨不得狠狠踹上幾腳。
“除非她自己親口承認(rèn),否則一時很難有別的辦法”熙遙哥哥緩緩說道。
“這藥太苦,我喝不下”
“小姐,不喝藥病怎么能好?”明月麻利的將藥碗端了過來,熱氣騰騰中,整個屋子彌漫著苦澀的味道。這幾日我呆在房中,閉門不出,頭暈漸好,咳嗽卻一直沒有斷過,我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弱不禁風(fēng)的林黛玉,整個人病怏怏的沒有一絲活力。
閉著氣終于把那碗烏黑的藥汁喝了下去,嘴里早已苦得麻木,“這就對了”明月微笑著看著我,不忘送上甜絲絲的蜜錢,我隨手捻了一個放在嘴里,又苦又甜的感覺從舌尖直達心里,藥雖苦利于病,心中的苦又該如何醫(yī)治呢?每每想到杜心兒還在逍遙時,我的心底就涌起一股寒意,玄晨每日都會過來看我,然而緝拿兇手的事情卻絕口不提。我的忍耐終于失去了限度,“走,我們?nèi)ネ蹂抢镒蔽覐囊巫由险玖似饋?,看著明月一字一句道?p> 明月大驚:“小姐,你身子不好,外面天冷,再說……”,后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已經(jīng)被我嚴(yán)厲的眼神嚇住了,“走”我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直到到了杜心兒的院門前,才放緩了腳步,“思心苑”三個字赫然立于眼前,我冷冷一笑,原來如此。
推開門走了進去,幾個看門的丫鬟見我氣勢洶洶的樣子,紛紛有些躲閃,我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到了正廳。
“原來是你”杜心兒斜靠在貴妃椅上,若無其事的看著我,“你應(yīng)該知道我為什么會找你”我看了看四周,淡淡的說道。
一時四周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整個屋里只剩下我們二人,“過門既是客,喝杯茶吧”杜心兒笑嘻嘻的坐了起來,沏了杯茶放在我的面前,她這種似笑非笑的樣子讓我有些害怕。
“我沒死,你很煩惱吧?計劃真是天衣無縫,可惜少了點運氣”我定了定神笑看著她。
“是有些煩惱呢,不過也好,你如今的這幅樣子,王爺恐怕不會再有興趣了”她收斂起笑容,句句尖刻的說道。
我仔細的看著她的每一個表情,見她這般神色,想必也是底氣不足,于是笑道:“縱然我這幾年是難為王爺生下一兒半女,但是幾年之后不代表沒機會,可惜你嫁過來這么些年,卻也沒有絲毫動靜,莫非有什么隱疾?若是這樣,還是小心的好,我真不忍心見你老來凄慘”。
聽了我的話,杜心兒勃然大怒,指著我罵道:“推你下去又怎么樣,我還不是好好的呆在這里,你逃得過這次逃得過下次嗎?玄清不可能護你一輩子!”。
“你是承認(rèn)了?”我有些激動,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她說什么了?為什么提到玄清?“跟玄清有什么關(guān)系?”我失口問道。
“若不是那個傻子跳下去救你,你以為能活到現(xiàn)在?怎么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救了你?看來也是,如今人家病重躺在床上,哪有時間過來告訴你這些”杜心兒看著我輕蔑的語氣。
醒來之后我一直沒有問這個問題,原以為救我的人不過是宮中的哪個侍衛(wèi),怎知道會是玄清,頓時又是感激又是震撼,看出我心緒不寧,杜心兒幽幽的笑道:“難為人家為了救你命都可以不要,可是王爺明知道是我做的,卻寧可辜負(fù)你,你說我們二人在他的心目中誰更重要?”。
她的話猶如當(dāng)頭一棒,玄晨一直都知道是她推我下去的?為什么他要騙我?為什么他要護著她?如果我真的死了他是不是也無動于衷?“你說的是真的?我不相信”我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杜心兒。
杜心兒燦爛一笑:“你不敢相信?可惜這是事實,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他,我真想看看他會怎么樣回答你這個棘手的問題呢”。
我的心一陣絞痛,口中泛起了一股腥味,“我會問他的,你也別太得意”我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下了臺階,明月立刻扶住了我,出了院門,我一張口,殷紅的鮮血滴在雪地里,明月神色大變,我示意她不要叫出聲來,兩個人默默的走了回去。
“小姐,你別怕,我這就去請大夫”明月扶我在床上躺下后哭著叫道。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你不用怕,這只是急怒攻心,虛火太大造成的,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真的嗎?不,太可怕了,我去請大夫”明月方寸大亂,我努力的拉住她,命令的語氣:“不許去,你只管給我燉些雪梨燕窩粥便好”。
明月素來知道我的脾氣,此時更不敢違背我的意思,只得緩緩的退了出去。
我的腦海中反復(fù)浮現(xiàn)著杜心兒的那番話,玄晨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愛杜心兒愛到了可以放任她任何罪行的地步?可是他害的不是別人呀!難道杜心兒是騙我的?可是玄晨為什么不相信我,這又怎么解釋?我的內(nèi)心里是相信玄晨的嗎?想到剛才的種種情況,我只能苦笑,若是真的相信,又怎會急怒攻心?我一定要將這一切弄清楚。
夜間玄晨再來時,我照常應(yīng)對著,“病了這么久,臉都瘦了,真讓人心疼”他微笑著攬過我的肩,我依偎在他的胸前,內(nèi)心起伏不定,這是我依靠終身的男人,如果杜心兒說的是真的,我該怎么辦?我猶豫著也害怕著。
“姨母不知道我病了嗎?為什么一直不來看我?還有玄清呢?”我故作天真的問道。
玄晨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怕她擔(dān)心,想等你好些了再告訴她”。
是怕姨母追查下去吧?我心中憤憤不平,“那玄清呢?”
“八弟病了,明兒得空我們?nèi)タ纯此伞毙空嬲\的語氣,可是他根本沒有告訴我玄清救我的事,難道說他已經(jīng)知道我去找過杜心兒了?我的血液中隱藏著種種不安,為什么相愛的兩個人要彼此試探,玄晨你明知道我找過杜心兒為什么不跟我解釋清楚?你明知道我在試探你為什么不揭穿我?看著玄晨眼中稍縱即逝的無奈,我猛然覺得和他之間已經(jīng)有了隔閡,那個當(dāng)初任何事情都愿意告訴我的男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