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此法可行?”李嗣業(yè)從溝渠上爬上來問道。
“肯定行。”
說話的時候,雙層舟船已經漂啊漂的順水隱入暗渠中。
“那日在這處我差點被淹死了?!碧K煥看著流水心有余悸的說道。
“那你挨得那頓打就不冤。”李泌恨極了這些在水邊玩耍的孩童。
“我也沒說女先生打的不對?!?p> “這女先生常常罰你們,你們恨她嗎?”
“恨?小先生,那日她雖是打了我,可弄臟的衣服是她洗的,暖身的姜湯也是她讓阿奴送來的,我怎么會恨她。”
“不恨就好,你等都記住了,她已經是我阿娘的女兒,也就是我的阿姊,以后再有背后罵她的,你們就揍他。”
“書院不準打架。”
“是不準私自打架,武操課的時候,是可以打的?!?p> 兩人聽李泌這么一說,都嘿嘿笑了起來。以武操的名義,把那幾個甚是討厭的家伙揍一頓,這辦法好。
“只準打屁股和大腿肉多的地方啊?!?p> “好好,小先生我等記住了?!?p> 三個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過了近一個時辰。
這會兒,從皇城西邊順義門出來了一隊禁軍。他們是負責皇城南城守備的飛騎,剛剛接到宮里傳出來的口諭,說是在皇城南邊靠近某處溝渠的地方,可能有幾個青上書院的學子。
若是找到了他們,就把他們送回去。另外,將負責守備南城的金吾將軍發(fā)配邊關,永不敘用。
接到口諭的禁軍將領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都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煽谥I已下,容不得片刻耽擱,在那位金吾將軍卸職交差的同時,一名頭目帶著幾名禁軍出了皇城。
八水繞長安,城中的溝渠也就眾多,通向皇城的溝渠也有好幾條。他們挨個看了一遍,最后在這條叫做龍首渠的溝渠邊看到了三個人。
一位白衫,兩位青衣,左胸處卻都掛著一枚桃形的銅牌。這些人是青上書院的先生和學子沒錯了。
這名頭目既不下馬,也不多說什么,一探身就把站在馬旁、仰頭看著他的李泌提溜了上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前面。
蘇煥也被一名禁軍士卒提上馬去,只有那個想提溜李嗣業(yè)的禁軍士卒,看著比自己還要壯實的李嗣業(yè)犯了難。
李嗣業(yè)瞅了那人一眼,抓著那人伸出的手用力一跳,就騎在了那名禁軍身后。
“小郎君好身手?!?p> “一般一般?!?p> 幾騎向書院方向走去。在路上,那名頭目有好幾次都想問問懷里這個孩童,怎么就讓圣人下了口諭,令禁軍出動來尋找他們。
可他怕泄露宮中諱禁,就忍著沒有說話。
到了成都坊門口時,就見從坊里跑出幾匹馬來。那名頭目一看,居中領頭的竟是玄宗身邊的那位高力士,就趕緊下令禁軍下馬,準備給這隊宦官行跪拜禮。
可幾匹馬走的很快,不等他把李泌抱下馬來,高力士等人就從他身邊過去了。
那頭目心中不安,就有些埋怨的看著李泌。李泌此時還坐在馬上,就慢慢說道:“人家連看都沒看你一眼?!?p> 李泌眼神里那意思就是,你就是跪在地上,他也不知道你是誰。
“他雖是沒看,他那些隨從總有看的。”
說這話的時候,那頭目一副無奈的模樣。
說完,這頭目翻身上馬,命那些禁軍留在坊外,只帶著兩騎進入坊間。到了書院門口后,他把李泌抱下馬來,就待離開。
這時,李泌說道:“剛才那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宮中有人以不敬之罪怪罪于你,無非也就是不讓你做這禁軍頭目了。大丈夫沙場效力不好嗎?總窩在那里,浪費了你一身的武藝不說,還弄得自己心里不痛快。想想你當初苦學武藝之時,可是為了做這樣的人嗎?”
那頭目想想也是,去邊關打仗倒也痛快,在此整日唯唯諾諾的,身上快要沒了男子氣了。自家當初學武時,想的可不是見了宦官就磕頭,而是想著報國立功,揚名天下。
這樣一想,他心里就痛快了許多,就說道:“你這小郎君說的也是,某家心里也不糾結了。不知小郎君叫何名,也是這書院的學子吧?”
“我叫李泌,是這書院的先生?!?p> 說完,李泌就朝著書院大門去了。
“這是我家小先生,是皇帝陛下親點的神童?!崩钏脴I(yè)朝著有些愣神的頭目說道。
“原來這就是那位神童啊!”那頭目恍然大悟道。
“我等都是他的學生。”從他身邊走過的蘇煥也說道。
那頭目看著三人進了書院,心里突然想到這神童莫不是在給自己指路?自己在皇城中只能做這見了宦官也要趴在地上磕頭的禁軍頭目,若是去邊關,說不定能做了大將軍。
他越想越覺得該多來這書院幾次。于是,他對著那扇大門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后,他翻身上馬,說了一句“回去”,就催馬離開了這里。
李泌進到書院里后,看到李承休等人都跪坐在樹下的矮桌旁,看著桌上放著的一副卷軸發(fā)呆。
李泌三人走近了后,他們才發(fā)現這三人回來了。
“泌兒,你到底做了什么?”看到李泌后,李承休大聲喊道。
李泌看看父親,又看看老先生武明娘等人,最后目光落在矮桌上的黃色卷軸上。
“是圣旨到了嗎?”
李泌想起在里坊門口遇到的那些宦官。
“高力士親來,將這卷軸送來了。”
說著,李承休打開卷軸,李泌看到上面只寫了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英烈亭”。
“呵,來的竟這樣快,我等還沒回來呢,這字就來了?!?p> “你到底做了什么?”李承休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告訴皇帝,他住的那里不太安全罷了?!?p> “嗯?”眾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李泌。
李泌卻不緊不慢的把自己舟船送信一事說了。最后他說道:“偌大一艘舟船,竟然從龍首渠順水飄進了皇宮,若是有刺客也這樣,是不是就可以……”
李泌不再說下去了。李承休等人面面相覷,心里都明白李泌說的不是玩笑話。
幾處通往皇宮的溝渠在涵洞那里都有鐵閘和柵欄,遇到發(fā)洪水時,鐵閘是打開的,只靠柵欄遮擋。
現在偌大一艘舟船能進了皇宮,那些心懷叵測的人……
不敢想下去,也不該想下去了。
李泌又說道:“我告訴他一處隱患,他寫這三個字,算起來他不虧本,還賺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