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上書院有了三個半先生了,這應該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
至少在周氏看來,這是最大的喜事。
因為青上書院先前缺錢,這教書的先生也是人,也要養(yǎng)家糊口,周氏便覺得這書院只能靠這父子二人力撐了。
可偏偏就有了兩位先生,還都是不看重錢財?shù)摹K?,周氏拿出自己最溫柔的一面,以禮相待。
先前最讓她擔心的是,這書院越辦人越多,這父子二人終會受累不住,最后免不了要請先生幫忙。
可請先生就要花錢。雖說書院現(xiàn)在不是很缺錢,然而,能省則省,以后日子還長著呢。
周氏不是小氣的人,她給對束脩一事不在意的老先生做了里外全新的衣衫,給武明娘母女兩個置辦了些過日子的物品,從屋里屋外的擺設,到針頭線腦全都置辦齊了。
先前她們離開這里的時候,這里的東西已經(jīng)送人的送人,被親戚拿走的拿走,已經(jīng)不剩什么了。
看到老先生眼淚汪汪的,還有武明娘母女感激萬分的目光,周氏輕聲道:“只要書院還在一天,你等吃穿用度就不必操心?!?p> 李泌覺得阿娘甚是聰明,她這樣說,就是把書院的命運和他們的命運拴在了一起,這樣對辦好書院是極其有利的。
“泌兒啊,這些人都是你的貴人,你要好生待他們?!?p> 李泌正坐在周氏身邊吃畢羅,就說道:“阿娘,你們都是我的貴人?!?p> “瞎說什么,阿娘是阿娘,阿耶是阿耶,還有你的兩個兄長,都是你的親人?!?p> 李泌笑了笑,開心的吃著手里的畢羅。
今日放假。這是李泌規(guī)定的,每上六天學便休息一天。李承修覺得這樣很好,可以讓學子們松弛一下。
一張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學子們放假,走讀生都回了家,后院這些學子則開始整理內(nèi)務。先生們沒什么事情,就聚在走廊里閑聊。
老先生說,這些學生里一定會出幾名進士。大先生李承修則搖搖頭,說這些學子都出自寒門,讀書的底子本來就差一些,要中進士,怕是要脫幾層皮的。
女先生武明娘則說,別人中不中我不管,只是這韋葉兒,說不定將來會成為學高八斗的才女。只這小小的年紀,便已經(jīng)能讀四書五經(jīng)了。
三人說完后,都看向李泌。
李泌向一邊躲了躲,說道:“前院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院的學子中,會出一名大將軍?!?p> 三位先生一聽都笑了,幾乎是齊聲說道:“李嗣業(yè)?!?p> “咦,你們怎么都知道是他?”
三人都笑了,笑過后,老先生說道:“你沒見他平日里走路的樣子嗎?身正目正步正,全然是一副將軍的氣派。”
“此子力氣也大的驚人。”李承修也說道。
“膀大腰圓,武夫也?!蔽涿髂镉终f道。
李泌這才明白,眼前這些人都有觀人的本事。
其實李泌不知道,這大唐才是真正的“以貌取人”??瓶既∈浚姽μ岚?,這相貌周正,氣宇軒昂的往往就比較沾光。
此風日久,就弄得這大唐有些人就成了外貌控。他們往往只看一個人的面貌,就敢斷言此人將來會做什么,搞得跟相面似的。
也許是李嗣業(yè)現(xiàn)在生活規(guī)律了,也可能是到了長身體的時候,來到書院后突然開始長高了不說,還比以前更是強壯了?,F(xiàn)在已經(jīng)是書院個子最高,力氣最大的人。
“泌兒,李嗣業(yè)是你后院學堂的人,你有什么打算?”
李承修愛才,怕自家兒子耽誤了李嗣業(yè)的前途,所以這樣問他。
李泌看看眼前這三位先生,心說這人我還是留著吧,交給你們我更不放心。
“李嗣業(yè)讀書很用功,老先生講的詩賦,大先生講的論語,還有女先生講的春秋,他都能熟讀詳記,以后再加以調(diào)教,定能為我大唐出一人才?!?p> 李泌剛一說完,武明娘就問道:“敢問小先生教了他些什么?”
李泌撓撓頭,笑著說道:“戰(zhàn)爭論。”
三人頓時蒙了,隨后便紛紛問道:“什么什么?”
“也就是兵法?!?p> 老先生愕然,大先生瞪大了眼睛,而女先生則笑了。
“你們不信是不是?”
誰會信???一個七歲童兒,縱然天賦神稟,可講兵法這種事還是很值得懷疑的。
“可說說一二嗎?”老先生問道。
“兵法云,不對,戰(zhàn)爭,是解決爭端的最后一個辦法,故不可輕用------”
老先生想了想,此子說的對?。?p> 大先生又想到了自家那些藏書。
女先生則笑吟吟的問道:“你先前帶著那些學子做的那游戲,是不是就是模仿兩軍交戰(zhàn)?”
李泌一樂,說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佩服佩服。”
李泌課間和學子們常做的游戲就是一人背著一人,然后被背著的人之間相互撕扯,直到把對手從他人背上扯下來。
不過是課間的一個游戲,既然女先生認為這是軍事游戲,李泌也就認了。
女先生對著另外兩位點點頭,說道:“怕是真的,我觀那游戲,如縱馬作戰(zhàn),不把對手扯下馬來不算完?!?p> 同樣看過李泌等人做這游戲的老先生和大先生想了想后,也交換了一下眼神。
“泌兒,這是書院?!?p> 李承修不反對學習兵法。相反,作為一名前官員,他認為能文能武才是最好。那些邊將軍功鼎盛后,還有入朝為相的,真正稱得上出將入相。可這些學子太小,對兵法這種高大上的東西,還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李泌明白父親的意思,可他不能說數(shù)十年后,這長安或許就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父親大人,有一句話叫做居安思危,故戰(zhàn)爭之術(shù)從小就要學習。一旦狼煙四起,學子們披甲就可殺敵?!?p> 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可天下會大亂嗎?
太平盛世長大的李承修不相信如日中天的大唐會亂。要亂也就是皇家自個亂,和百姓關(guān)系不大。
看到父親和另外兩位先生默然,李泌又說道:“我害怕有那么一天,長安雖大,卻無法擺下一張書桌?!?p> 三人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