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輕佻的么?
肆無忌憚地拿帝王與花魁開玩笑……韓逍遙幾乎認定對方就是大宋官家趙佶。
畢竟這位風流天子,素來喜好微服出行。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判斷。
這家伙雖然道貌岸然,但囂張得意的姿態(tài)過于輕浮,缺乏帝王應有的氣勢,更多偏像于大權在握的寵佞近臣。
沒錯,一路過來就沒見到便衣侍從,不符合帝王私服的安保規(guī)格。
即便不是趙佶,這個人的身份也必定極為尊貴,與趙佶年齡相仿的幸臣不太多。
依據有限的信息,韓逍遙大致猜出了此人是誰。
古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或者蛇鼠一窩狼狽為奸等等,無非說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天然性。
詭秘世界法則:非凡物質聚合定律,以及,晉升途徑決定朋友與敵人。
若是猜的沒錯,這家伙與趙佶的關系好得幾乎穿一條褲子!
而且這家伙的老子更厲害,不知是有意無意,傳聞兩父子在朝堂上政見不同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韓逍遙看向窗外,舞臺背板上金燦燦的六個大字,氣勢磅礴。
他贊嘆道:“此次奉旨賑濟彩撲略有小成,老公相慷慨題詞之功,必定傳為美談!閣下以為然否?”
中年男一愣,繼而指點著韓逍遙哈哈大笑。
“人皆傳聞,韓氏子機智無雙,掌握鬼神莫測之手段,如今不得不信!家父書法確實冠絕天下,也虧得你以平民之身竟能討來這幅墨寶,可見英雄不問出處?!?p> 頓了頓,他傲然說道:“某正是蔡攸?!?p> 此前,韓逍遙在建立韓記人員檔案時,也曾秘密做過一份宋金名人秘檔,如今移交給消云鶴的內衛(wèi)負責。
蔡攸如此顯赫之人,自然不會漏過。
這家伙有關文武方面可謂一塌糊涂,但對于察言觀色投其所好上卻無師自通,二十余年來哄的趙佶眉開眼笑,功名利祿不要錢地賞賜于他。
禁軍兵敗燕京,他不僅不受懲罰,反而以降服郭藥師為由加封英國公,可見趙佶對其信任至無以復加。
“見過英國公!”韓逍遙拱手見禮,說道:“不知召在下前來有何吩咐?”
“坐下說吧!”
見韓逍遙坐下,蔡攸饒有興致地指著舞臺問道:“此事有趣倒也有趣,當真能年入千百萬貫?”
嗯,這條魚足夠大,而且不學無術,與趙佶的利益不沖突,更重要的是手中掌握著樞密院。
可以套套近乎,說不定能給予韓記意外的便利。
“今日彩撲的毛利應有兩千貫,若是籌備細致,東京城日入萬貫毋庸置疑,四京聯(lián)動當有兩萬,若遍及大宋州郡,五萬可期。詳細賬簿皆在彩撲公舍,英國公自可差人查閱,便知真假?!?p> 蔡攸有些興奮,卻追問道:“確實不與民爭利?”
韓逍遙立即顯得無比莊重。
“韓某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此事!四京與州郡皆為富商官吏集中所在,至于鄉(xiāng)野村夫根本難得知曉,故而無擾民之虞!
更何況,錢財貨物非流動不得增值,與其窖藏于富家錢倉,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生生不息。此舉利益國家,造福萬民!”
這番話中,雖然韓逍遙盡可能淺白,但后半段仍然涉及到后世的金融概念,蔡攸一時間不明所以。
“何謂非流動不得增值?”
韓逍遙說了一個后世人盡皆知的金融流動性典故。
“小鎮(zhèn)中人人負債故而生意蕭條,幾乎難以維持。忽一日,有旅人至客棧,丟下十兩銀票準備預訂一間上房。
趁旅人查看房間之際,掌柜將銀票支付了肉鋪的欠款,屠戶如法炮制還債于酒鋪,酒鋪還債于裁縫,裁縫還債于居于客棧的妓女,妓女將銀票交與掌柜抵扣拖欠的房錢。
此時,旅人不滿意客房,下樓拿著銀票離去,但各家各戶的生意卻再度興旺起來,小鎮(zhèn)也因此生機勃勃?!?p> 蔡攸也是聰明人,只是技能點歪到揣摩人心投機取巧方面上,否則朝堂宮庭殘酷的傾軋之下,他也不可能游刃有余。
“你的意思,讓百姓花錢可以國富民強?”
“本質如此,只須遵守勞動創(chuàng)造財富原則,掌控好收支的調控方向,三年五載之后,民越富,國越強,相得益彰!”
隨后兩人進行了一番深入淺出的經濟學研討,蔡攸果然心思活絡,一點就透,甚至能舉一反三。
若非歷史早有定論,韓逍遙都覺得,蔡攸可能是這個時代最能接受后世主張的人。
談得七七八八,蔡攸再一次審視韓逍遙。
這小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為何拒絕鄆王?”
“在下一心為了堤北流民能活下去,其他的不想也不敢沾染!”
蔡攸緩緩問道:“想當官么?”
“在下粗通文墨,也不懂如何當官,故而沒有當官的心思?!?p> 沒想到,蔡攸卻笑道:“朝堂之上真正的高官厚祿,有幾個是從書本上學來的?只要跟對人,差事做得好,平步青云也不過旦夕之間?!?p> 見對方拋出橄欖枝,韓逍遙果斷拱手道:“在下與安保團皆愿為英國公分憂!”
見韓逍遙似乎迫不及待,蔡攸老懷安慰。
我就說這天底下,哪有不愿意當官的人?
但對方提出安保團,就意味著要編制要糧餉,不能隨口答應。
蔡攸想了想,說道:“我見你機敏聰慧,又能壓制流民,安排個承信郎本是輕而易舉,可安保團牽涉朝廷制度,不是蔡某三言兩語能定奪的……”
早有準備的韓逍遙說道:“堤北流民即將突破兩萬,不乏雞鳴狗盜之徒,縱使安保團三四千人有心維持,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在下聽聞朝廷有募兵法,還望英國公成全!”
蔡攸同樣了解過韓記的大致情況,五百安保七百雇工,撐死了一千五百人,哪來的三四千人?
給他幾個鄉(xiāng)兵營的編制也無所謂,反正他打定主意可以給編制,但不掏一文錢的糧餉。
而且,以他固有的思維判定,天下兵馬皆受樞密院轄制,授予韓逍遙武職以及韓記安保團正式鄉(xiāng)兵編制,更有利于自己掌控對方。
再想想沒有太大的問題,于是兩人討價還價,最終達成一致。
韓記安保搖身一變,成為大宋堤北鄉(xiāng)兵,轄有中、前、后三營,滿編一千五百人,韓逍遙以下無品級統(tǒng)兵官自行任命。
首任任統(tǒng)兵官韓逍遙,授承信郎,暫時受浮橋大營馮豫節(jié)制。
其實兩人都明白,馮豫根本無權管制,只是應付朝廷臉面,好歹是正規(guī)禁軍的指揮使。
談妥了編制,蔡攸接著詢問韓記彩撲股份情況。
近乎直白的話題,韓逍遙自然聽得懂。
當下將股份配置說了一遍,話語間表達若是宮中授權韓記專營彩撲,可以出讓最大限度百分之五的股份給對方,保證一年內可獲益十倍。
蔡攸明白,這時讓他從旁協(xié)助說服趙佶。
五萬貫,一年翻十倍,到手五十萬貫。
即便天子最為寵信的近臣,也不禁為之動容。
三冗年積月累,如今宮中與朝廷早已拮據的不行,賞賜中虛榮增多,實切的東西越來越少。
想要維持體面的生活,越發(fā)艱難!
等韓逍遙前腳離開,蔡攸后腳便進宮面圣。
既然是發(fā)小死黨,有財一起發(f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