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一早,張石川騎著馬由馮二牛趕著一輛載滿玉米的車駛進了雍親王府。
來過這么多次,和門上的人早就熟了。把車直接停到了府庫,正指使人卸車,蘇培盛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喲,張大人,好久不見了,今兒怎么得空過來?”
張石川一抱拳笑道:“蘇大人!這不,莊子新下來的頭茬玉米熟了,我尋思王爺愛喝玉米汁,玉米汁需要用嫩嫩的新玉米榨才香甜,所以一早就趕著給王爺送點過來。”
“這點小事也勞煩張大人親自跑一趟。隨便派個人來不就得了?!碧K培盛笑道。
“呵呵,也給十三爺那邊送點過去,順便找十三爺有點事,倒也不算特意跑一趟。”張石川說著掏出了懷表看了看,一面說道:“別都卸了啊,剩兩袋子!還得送十三爺府上呢!好了,蘇大人,我走了哈,改日再談!”
“好,既然張大人還有事,您先忙,咱家改日請大人喝兩盅?!碧K培盛笑道。
“呵呵,該我做東道才是?!?p> 出了雍親王府,張石川并沒有去十三阿哥府,而是轉(zhuǎn)向東去了東直門,到了門口給趕車的二牛一個簡單的命令:出東直門,繞一大圈,找個沒人的地方把玉米丟掉,然后回莊子,把車拆掉燒了,不要問為什么,不要和任何人講。
送走了二牛,張石川騎著馬往順天府衙方向慢慢溜達。剛走了沒幾步,轟的一聲巨響從西方傳來,街上的老百姓紛紛駐足,一個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張石川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還算精確。又過了沒兩分鐘,又是一聲巨響。
張石川的心也跟著狂跳。這兩聲巨響如果按計劃執(zhí)行,一個是內(nèi)城西北角的炮局被炸了,一個是西南角的草場被炸了。
炸了這兩個地方的目的無非是要把京師內(nèi)的守備力量都吸引過去。
這兩個地方最偏僻,來回所用時間也長一些,再過十分鐘,應(yīng)該開始炸順天府了。
穩(wěn)住,穩(wěn)住,不要慌,張石川一遍遍對自己說著,手心的汗已經(jīng)打濕了韁繩。
最關(guān)鍵的一步了,到底他們那些白癡教的人能不能順利炸開大牢把人救出來?正想著,轟轟又是兩聲巨響,這次的聲音近了很多,震耳欲聾,兩邊房子的瓦片都被震得嘩啦啦響。
張石川胯下的馬受了驚前腿騰空人立起來,差點把他摔下去,街上的老百姓終于不淡定了,開始叫著四處奔走。
不對?。埵纯幢?,說好的草場爆炸后十分鐘后炸順天府,怎么才三分鐘就炸了?
時間這么短,根本不夠把城里的官兵都派到炮局和草場,現(xiàn)在炸順天府不是找死嗎!街上已經(jīng)亂作一團,騎馬跑不起來了,張石川索性棄了馬拔腿往順天府方向跑去。
雖然有心理準備,看到順天府一幅慘景之后張石川也嚇了一跳。整個大門門樓已經(jīng)塌了,大門也不翼而飛,影壁向里倒塌,四周著幾個人,有衙役打扮,也有平民打扮,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缺胳膊斷腿倒在血泊中還在呻吟掙扎……
這些人都是被自己做的炸藥炸死的,他們本來是一條條活蹦亂跳的生命。這個念頭頓時出現(xiàn)在張石川腦海里。
張石川不敢再多看,繼續(xù)朝前往茶坊跑去。來到順天府西墻,只見墻被炸倒了一片,里面還有喊殺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張石川只掃了一眼就閃身進了茶坊后院。
看到那個花四爺正站在一旁和別人大聲的說著什么,有人給坐在地上的趙元化用鐵絲撥弄著他的手銬腳鐐,張石川松了一口氣。
“錘子兄弟,成功了!”男裝大佬喊道。顯然這群人的聽力暫時被巨大的爆炸聲影響了。
“成功個屁!還沒出城呢?!?p> “你說什么?你大點聲!我聽不見……”男裝大佬又喊道。
“別喊了!讓他們上車!”張石川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打開車子的夾層暗門用手指了指說道。
這輛車和剛才他給雍親王府送玉米的車幾乎一模一樣,車上也有兩袋子玉米。這是他昨天下午就讓人趕過來藏到這里的。
當(dāng)初這兩輛車還是趙大勇被派到他身邊的時候揭穿大變活人的把戲的道具,張石川看著有意思讓馮樹秦仿造了兩輛,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場了。
趙元化的手腳鐐銬都被打開了??粗咨徑瘫娙诉€都圍著花四爺說話,張石川急了,一把扶起趙元化就往車夾層里塞一面示意男裝大佬把花四爺塞進去。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誰知道城門那群人能堅持多久?
塞好兩個人,把男裝大佬也拉上車,張石川親自趕了車出院子往安定門行去。剛出門沒走多遠,又是一聲巨響,來自北邊城門方向。張石川心里一涼:白蓮教的人混戰(zhàn)中點燃了安定門的炸藥,城門怕是沒戲了。
總要試一試才好,張石川繼續(xù)硬著頭皮趕車往那邊走。
“站??!干什么的?”一群官兵從一個胡同沖了出來,看見張石川的車喝問道。
“路過,去打醬油的……”
“路引呢!車上裝的是什么?”為首的總旗看到車上坐著的是一個姑娘和一個半大小孩,也沒有放松警惕,一面問,一面拿刀刺進了裝玉米的麻袋。
“別扎,這是給十三阿哥送的!”張石川忙說道。
“少廢話,路引!”總旗看了看麻袋里果然是新玉米,又把刀指向車上的張石川和男裝大佬。
張石川只得老老實實的把腰牌遞上去。
“戶部員外郎?”總旗沒想到這小屁孩還是個不小的官,不過在京師里一個從五品的小官實在是不值錢?!八哪??”
“她是和我一起來的……”張石川說道。
他今天唯一欣慰的是男裝大佬今天沒有男扮女裝,不然一下就會被人看出破綻。但是,這丫頭居然沒身份證……
正在糾纏的時候,從南面又來了一隊人馬,為首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喊道:“前面什么事,為何堵住了路?”
那總旗見了來人忙上前扎了個千:“提督大人,卑下正在核查過往行人車輛?!?p> 張石川也一回頭,心里咯噔一下,馬上的正是九門提督隆科多,身后跟著一隊背著火銃的清兵?;鹌鳡I!直奔安定門方向……完了!
“提督大人?!睆埵σ残辛藗€禮。
“喲,張大人,你在這干嘛呢?”隆科多是見過張石川的,還在香皂站中在張導(dǎo)演的安排下友情本色出演了角色,自然是認識的。
“剛給雍親王府送了點新玉米,這兩袋想給十三阿哥送過去。”張石川指了指車上的玉米。
要不要把隆科多給挾持了!這可是九門提督,官兒也不小了!張石川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但是看看這么多荷槍帶刀的侍衛(wèi)又放棄了這個念頭,估計炸藥沒炸自己就被剁成泥了。穩(wěn)住,穩(wěn)??!
“那還不快去,別在這堵著了?!甭】贫嘟o總旗使了個眼色示意放行。
“這……現(xiàn)在城里兵荒馬亂的,我想先出城,改日再給十三爺送吧。”
“別添亂了,城門都關(guān)了,安定門有歹人作亂,你還出什么城!來人!你們幾個,護送張大人往十三阿哥府上去!其他人跟我走!”隆科多說完策馬往城門奔去。
張石川只能調(diào)轉(zhuǎn)車頭,由一隊鳥槍兵護送著往十三阿哥府上去了。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砰砰砰的火銃聲音響了起來。
“別哭!別哭!千萬別哭!”張石川小聲叮囑著男裝大佬。他知道城門那群白蓮教的人肯定是完了。俗話說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況火銃呢?一排搶打過去誰躲得開?
現(xiàn)在只能乖乖的去給十三阿哥送玉米了。一路上有火器營的人護送,倒是沒有再被查問。十三阿哥府上也已經(jīng)戒備森嚴,胤祥聽說張石川來了也有點意外。
“從哪兒過來的,怎么這會子來了?”
“從四爺那邊過來的,這不新玉米下來了,我想著新玉米榨汁味道好,就弄了一車孝敬四爺和十三爺,誰成想趕上這事兒了……”
“難為你想著,走,屋里坐。”
“是。小佬兒,去跟著幾位爺把玉米卸了,然后好好在車這呆著,這是王府,別亂跑!”張石川朝男裝大佬打了個眼色,又看了一眼車夾層位置。
“外頭是什么情形?趕緊跟爺說說?!笔⒏邕呑哌厗柕?。
“我也不太清楚,剛從四爺府上出來就聽到遠遠地兩聲巨響,不知道是哪里發(fā)出的。不一會兒又聽見兩聲,竟然是順天府被人用火藥炸了。我見房倒屋塌的心里害怕,就想著干脆先出城回莊子,可半路上碰到了隆科多大人,說九門都被封了,還說安定門有歹人作亂……”
聽著張石川的敘述,十三爺?shù)拿碱^緊蹙起來,想了一會兒說道:“琢玉,你那個趙叔祖上是做火器的,這火藥想必是會配置的吧?”
張石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把這個茬給忘了?
忙說道:“回十三爺,我倒是未曾聽他說起過。不過我想此事和他并沒有關(guān)系。這一年多來他認識和接觸的人我也幾乎都認識,也都是些老實巴交的百姓,現(xiàn)在大多都在八里莊呢,并沒有什么異動。而且這一年來他也賺了些銀子,小日子也過得好了,又搬出了城去當(dāng)上了員外,沒有作亂的動機啊……”
十三阿哥點了點頭:“果真如你所說最好?!?p> 又問了張石川幾句,張石川只把自己一路見到的情形又細說了一遍。不一會兒十三阿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說道:“十三爺,都打聽明白了,城內(nèi)爆炸是白蓮妖教教眾所為,先是炮局和草場兩處被炸了。后來又炸了順天府大門和大牢,然后又在安定門點燃了火藥?!?p> “白蓮妖教!好大的手筆!”十三阿哥一拍桌子:“接著說!”
“白蓮妖教的妖人在順天府和安定門和官軍接戰(zhàn),劫走了順天府大獄中的要犯花青松,現(xiàn)在下落不明,安定門處的妖人已被盡數(shù)擊斃或俘獲。京師內(nèi)已經(jīng)全城戒嚴,九門鎖閉,步軍衙門正在四處搜拿嫌犯?!?p> “傷亡情況如何?”
“擊斃白蓮教妖人五十余人,抓獲十余人,官兵被炸死、砍傷百余人……”
十三阿哥再也坐不住了,這幸虧是康熙去熱河了,不然京城鬧出這么大事兒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現(xiàn)在京師就雍親王是主心骨,他要去四阿哥府上看看能幫什么忙?!皞漶R!去雍親王府!”
“十三爺,我……能不能出城?”張石川見十三阿哥要走忙問道。
他捏了捏懷里的炸藥,可是尋摸了一圈,沒有可以引火的東西啊……
“出什么城?沒聽說全城戒嚴了?你跟著填什么亂?老實在我這待著可好著呢!”十三爺?shù)闪怂谎蹛汉莺莸恼f道。
張石川嚇得一縮脖,這可是第一次看見老十三發(fā)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