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鉆出鐵箱,掩住篷帳,揮揮衣袖,驅扇四周腥悶的氣息,與轉動著眼珠子的兩人相互打量。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各自分忙,顧不上此處異常。
“兩位爺,龍王就住這么個破地方嗎?”
看守兩人見眼前漁女似乎毫無恐懼,肆無忌憚地觀察,便想施力沖破銀針桎梏重新控制對方,然而越是用力身上便會被施加等量的力道,將人牢牢鎖死。幾番過后精疲力竭。
秦蒼不再理這兩人,可又不敢亂竄。這是一個比自己想象得大上許多的船艙,除了剛才看見的戲班陳設,還有與之相似的、密密麻麻又大小不一的帳篷,林林總總像是將整一個集市都搬了進來,一眼竟看不到頭。
那些孩子去哪里了呢?
正這時,西南一角的天頂轟然一響。
響聲過后,原本忙碌的船艙里,竟一下安靜了下來!所有行進之人全都停下手里的事,一瞬間站定低頭!船艙中,除了籠子里的隱隱咆哮和低低啜泣,再無其它。見狀,秦蒼趕忙躲在被定住的兩人身后。
這時,發(fā)出聲響的地方露出一些光。
一個尖利的男聲傳來:
“有進獻晶蕊池那幾戶,帶人上來。其余人繼續(xù)準備。都仔細些!今夜有貴客,誰若出岔子切碎了扔下去喂魚!”
不等眾人答“是”,“嘭”得一聲,天頂?shù)墓庥窒Я恕?p> 原來進獻的不只一人?
那人說得“貴客”又是指誰?
天光不見,船艙里恢復原樣。
秦蒼邊想,邊直起身,只見其余幾處堆疊鐵籠的地方,看守者相互示意一一開鎖。
最先被牽出來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
女孩才到秦蒼肩頭高,眉心有一顆淺紅色的胎記,如花鈿,配上仍顯稚氣的大眼睛,嬌憨嫵媚。她顯然嚇壞了,身上不知怎么弄得濕漉漉的,不斷發(fā)抖。可那侍者并不客氣,并未將她手上繩子松開,幾乎沒有停頓便迎著其余帳子投來的目光,昂首挺胸朝懸梯處走去。
沿途正經(jīng)過秦蒼這面帳篷,兩個女子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女孩眼淚奪眶而出。她不敢大叫,涕淚匯集向她唇邊,口型是“救救我”。
架著她的成年男人,絲毫沒有在意她無力的掙扎,走上懸梯,向天頂蓋叩擊,發(fā)出有節(jié)律的拍子;然后天頂打開,女孩被“上面”的人扭扯著,消失在光亮中。
大概有三、四個的女孩被送上去,秦蒼稍微回身,只見身旁兩人也在斜著眼盯著她。
合著至少需要這兩人中的一個帶自己上去?
年紀稍長的歪鼻蛤蟆顯然已經(jīng)明白自己有利用價值,使出畢生氣力攪動尚未被禁錮的面部神經(jīng),希冀被委以重任,卻最終露出驚悚的神情;年輕些的細猴倒沒顯出這般惡心的表情,臉孔陰冷,似乎還沒想過其中利害。
正焦灼,兩人目光竟一道越過秦蒼向后看去。
秦蒼發(fā)現(xiàn)有異,霎時閃身回頭,只見一個頭戴布帽的青年正對著自己揚刀欲砍。正這時,身旁“咣當”一聲。
不止秦蒼,周圍原本忙碌、無暇四顧的人也被吸引,齊齊回過頭看。就見一個身著雜戲彩衣的年輕男子驚愕地看著持刀的男人和秦蒼這側的帳篷,手中木盆掉在地上,清水漸了一地。
這四周都有持刀的駐守者,衣著上看并不分屬任何“帳篷”,該是常駐船中奉命維持秩序的。此刻異響一起,離兩人最近的持刀人已蹙眉盯緊這邊。
若曝露,眼前雜戲守衛(wèi)或不足為懼,但需避開最近的兩名持刀者,直搗懸梯,擊殺懸梯最下與最上各兩人;在其余守衛(wèi)追上之前,按照之前的叩擊方式打開天頂。
環(huán)境復雜,人多,如周圍人不阻則不必大面積施蠱。
就如此!戒鏈上星星點點的光鳴出細碎的聲響。
“別看了!別看了!”
正欲行動,揚刀的男人卻收了刀,幾步走向看愣了的彩衣小生,撿起他的水盆,又快步走向秦蒼身邊,一把抓住漁女的瘦弱的胳膊,將她拖至自己身側,再用身體將被定住的兩人與眾多懷疑的目光隔絕開:“怎么還在這?!真想被剁碎了喂魚不成?”
一個人總比整個屋子的人好對付。秦蒼不知他為何“幫”自己解圍,但也乖乖配合。待四周恢復如常,男人迫不及待將遮擋頭臉的布帽扯了下來:
“老……老大?是你嗎?!”
“……段飛?”
秦蒼走近些確認。
眼前男子正是剛才被叫做“小飛”的小“訟師”??粗叱鲎约簝蓚€半頭的人,秦蒼幾乎跳起來一把削在男子頭頂,壓低聲音罵道:“反了天了!我走的時候,你怎么跟我說的?要去念書!念書!我有沒有給你留夠錢?!……”
邊說邊打,突如其來的當頭暴擊讓人忘了還手,男人犯懵只顧著蜷身抱頭,等反應過來覺得場合不對,努力頂著拳打腳踢,一把抱住秦蒼的雙肩:“老大?真的是你啊!”
這年輕男子臉上一個明顯的刀疤,正是多年前那個齊昌街頭魚幫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