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可心用鄙夷的眼神看了顧如聿一眼，懶懶說：“既然你這么有錢有愛心有正義感，外面飯館多得很，倒是弄點好吃的回來給大家開開眼啊。又沒人說你弄回來一定不吃，光用嘴充大款有什么意思。”
顧如聿沒想到這女人不識好歹，被她噎了一下，只能把錢包從外套里摸出來：“你們當?shù)刈詈玫牟宛^是哪家？福利院一共多少人？今天中午加餐，我請了。去叫兩個大巴進來，集體出去吃。不把我這點錢吃干凈今天不許回來。”
“顧三少到咱們窮鄉(xiāng)僻壤送愛心來了，這么好的揚名立萬的機會我不得不給他?！标懣尚臎_倩倩揚揚眉，心情極好地說道。“大巴我來安排，倩倩，去，跟副院長打聲招呼，召集大家集合，今天中午去縣城。千江魚的菜正好大家都沒嘗過。”
倩倩知道陸可心跟顧如聿不對付，兩人從沒上車開始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斗。雖然不知道因為啥，但看起來蠻有趣的，她樂得欣賞。
陸可心的話她向來都聽，知道她不愛開沒意思的玩笑，但此刻……
整個福利院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集體出去高檔餐館吃飯，這個玩笑開得太過頭了。
“可心姐……”倩倩想說幾句圓場的話讓顧如聿下臺，結(jié)果嘴剛張開就被陸可心打斷了。
“文化局的人我待會兒會叫著一起，就當趁機請他們一起吃飯了。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叫你去安排你就老老實實地去。”
一聽可心姐有正事要辦，倩倩也不敢多廢話了，提著褲腿笑了一下就撒腿往外面跑。
陸可心坐在高媽媽的辦公桌前給文化局之前打過交道的幾個人打電話，打完電話又給在客運公司上班的一個福利院走出去的副管事打電話，很快邀請好參加飯局的人和車，就只等高媽媽回來。
等了十幾分鐘，院子門口閃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影子，很快，高媽媽一臉熱汗的提著一袋打好的肉餡和餃子皮走了進來。
“好了好了，我這就去和餡，可心幫忙包，餃子很快就能好。小顧你別著急，很快就能吃上飯。先坐，喝點茶，可心怎么不給小顧倒茶？倩倩呢？那丫頭也不知道過來幫忙?！?p> 她忙得熱火朝天，陸可心卻冷靜的像個沒事人。待她說完，懶懶站起來走去她身邊把手里的袋子一搶。
“小顧吃不慣咱們這的餃子，非說請你去縣城開葷，還說要把福利院的全體都帶出去。高媽媽，餃子餡你明天再和，今天中午跟我們出去吃?！?p> 高媽媽：“……這……不是說好了……”
陸可心：“人小顧是富三代，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每天吃的不是鮑魚就是海參，千金之胃，你的餃子餡里有這些么？”
“……”
“別用你那廉價的豬肉把人家胃吃壞了。人愿意請客帶我們出去你何樂不為？再說，人頭一回過來，餐館都訂好了，不去你不是駁人家面子？”
顧如聿簡直想一巴掌伸過去拍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要不是看她在電氣方面能給自己提供一點有用的幫助，就她這嘴，這性格，倒貼自己一千萬都懶得理她。
好好的一句話到她嘴里能變成這個味兒，你說陸家人怎么能喜歡得起來她！
高媽媽被陸可心說得無言以對，再抬眼打量顧如聿的時候只覺得感覺變了。
偷偷把陸可心拉到一旁，她壓低聲音問陸可心：“可心，你跟高媽媽說句實話，這個小顧，你們倆……”
陸可心說：“沒有關(guān)系?！?p> “那他怎么會……”
“業(yè)務上多少有往來，他巴結(jié)我，最近正好我車壞了，他送人情所以特地陪我過來一趟。”
“……”高媽媽好不惋惜。“我看他長得挺好看的，人又干凈斯文，氣質(zhì)上感覺也靠得住，你跟他真的……”
陸可心打斷她：“你可別亂點鴛鴦啊高媽媽，人小顧有女朋友。女朋友比我漂亮比我能干，亂說話讓他聽見還以為我想怎么他呢?！?p> “……”
“他就是想拉攏我，從我這里弄點業(yè)務。反正業(yè)務遲早要給他，錢都讓他賺了，不吃白不吃。你跟孩子們都多久沒好好出去吃一頓了？文化局答應給你的東西也沒給吧？正好趁今天一起，我在飯局上一并把兩個事都給你解決了。別想那么多?！?p> 陸可心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高媽媽再找不到理由拒絕。
聞著自己一身的汗酸味，她說：“既然要去縣城見文化局的人，我這樣不太禮貌。那好吧，你先招呼大家出去等著，我換個衣服馬上就來?！?p> 高媽媽去換衣服了，外面的孩子們也都帶了出來，陸可心去外面跟大家說了幾句話，然后安排大家按身高順序站好，等著大巴來接去城里消費。
孩子們大多從一出生就被丟到了這里，除了這個方圓不足半里的院子，其他地方壓根兒沒去過。所以一說去縣城，每個人都顯得非常高興。
幾個年紀稍微大點的，跟陸可心打過不少照面的還跟陸可心皮：“可心姐，聽倩倩說是你朋友出錢要帶我們出去吃飯，你朋友就是后面那個人嗎？”
后面靠墻根的陰影里站著顧如聿跟司機兩人，陸可心開玩笑：“后面?zhèn)z人呢，你們覺得哪個是我朋友？”
“那個高的。”
“年輕的?！?p> “那個長得帥的?！?p> “他應該是可心姐男朋友吧。我覺得可心姐就適合找個這樣的男朋友?！?p> 陸可心笑：“你們知道什么叫帥什么叫不帥？誰跟你說長成他那樣子就一定適合我了?！?p> 小孩們紛紛說：“我們知道。只要長得好看，看起來順眼就叫帥。那個哥哥看起來好順眼，可心姐你一定喜歡?！?p> 陸可心不置可否，哈哈哈跟著大家笑了。
一共七十八個人，除去顧如聿他們這幾個，剩下的總共安排了兩個大巴一個小巴。
大家過年似的，嘰嘰喳喳著玩笑著，鬧騰了十幾分鐘才去車上坐定。
顧如聿的車在前面走，仍舊是來時的幾個人坐在上面，陸可心跟顧如聿開玩笑：“餐館一桌最多坐十個人，咱們一下去了十桌，今天一頓飯下來少說一萬塊錢。顧少送了我這么大個人情，不知道回去以后想讓我怎么報答呢？”
顧如聿斜她一眼：“你欠我的人情可不止今天一萬，以前幫了你那么多次都忘記了？不過你放心，你忘了我沒忘，一筆筆一次次都給你記著呢。先不著急還，等以后時機成熟了，連本帶利一起給我就行?！?p> 陸可心：“……”
切。
就知道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可能讓自己占一丁點便宜。
一路浩浩蕩蕩，總算到了千江魚門口。
顧如聿已經(jīng)給餐館打過電話了，有大客戶駕臨，保姆車剛在門外停下，車上幾人剛踏上餐館臺階就立刻被提前等候的服務員迎上往二樓帶。
作為縣城最有名氣的餐館，千江魚的裝潢極度奢華。
大廳內(nèi)部四處金碧輝煌，大白天的，被漂亮的頂燈強光一照，簡直亮得人睜不開眼睛。
一路踩著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去，高媽媽和倩倩覺得自己似乎每一步都走在棉花上，虛飄到心落不到實處。
終于到包間門口，服務生替眾人把門推開，一抬眼看進去，餐桌上已經(jīng)七七八八擺好好幾道菜了。
每道菜都用精美的盤子盛著，擺放得賞心悅目。
包廂靠邊還站著三個笑意盈盈的人——陸可心打電話邀請的文化局工作人員。
——陸可心這個主角不到，他們也不好先坐。
人一來，不管誰職位高低，自然先是一番客套恭維。
陸可心大家都熟了，介紹到顧如聿的時候，陸可心故意說：“南城顧氏電氣的少東家，我朋友，顧如聿先生。”
眾人一聽是企業(yè)家，最后落座，非把主位留給顧如聿。
陸可心自然而然坐在了顧如聿旁邊，高媽媽挨著陸可心坐。三人面色平平，彼此不挨著，文化局三人一時看不懂這稀里糊涂的人物關(guān)系。
為了不至于太拖延上菜進度，顧如聿安排提前上來的都是涼菜。
此刻人到齊了，自然便開始點熱菜。
顧如聿點了幾個，把菜單給陸可心讓她接著點，陸可心把菜單推給幾位客人。
大家客客氣氣的，顧如聿在這邊開始點酒水。
一連說個了幾個洋酒名字餐館都不提供，顧如聿只好點茅臺，點了幾瓶茅臺后考慮到其他包間都是孩子，又對服務生說：“拿點兒飲料，每個房間都讓他們點自己愛喝的，隨便點，不用忌諱。高媽媽，你喝什么？”
高媽媽不知道茅臺多少錢一瓶，沒喝過，但總有點常識。想著顧如聿一頓飯下來得花那么多錢，急忙說：“我不渴。喝水就行。你們喝你們點，不用管我?！?p> 顧如聿去看陸可心，陸可心說：“冰鎮(zhèn)涼茶，先上一打?！?p> 服務員點頭記下了，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顧如聿叫住她：“剛受完熱喝冰鎮(zhèn)的不好，傷胃。還是上點常溫的吧。你要是渴，單獨給你來瓶冰的。高媽媽常溫。”
顧如聿其實完全沒有刻意殷勤的意思，說這話純屬教養(yǎng)反應。
桌上其他人則就不這么看了。
有錢有顏有身材還有風度，交到這么好個男朋友，陸可心簡直羨慕死人。
有人打趣她：“顧總對陸小姐真是體貼。兩人郎才女貌，應該好事將近了吧？高媽媽千盼萬盼終于等到這天，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恭喜恭喜啊?！?p> 莫名其妙被恭喜，高媽媽一臉僵硬。
旁邊的兩位“主角”倒反應平平，一副沒聽見，或者事不關(guān)己的淡然樣子。
說話間飲料被服務員用推車推了進來，一股腦全部放到餐桌上，陸可心隨手拿了一瓶就要替高媽媽打開。
鋁罐裝的聽飲料，纖細的手指剛扣進拉環(huán)，還沒來得及用力，顧如聿伸手給她接了過去：“說了力氣活放著我來總是不聽，吶，這瓶給高媽媽，冰鎮(zhèn)的我再幫你開?！?p> 坐在高媽媽旁邊的倩倩一聽他這話，眼睛巴巴地也看了過去。
顧如聿揚揚下巴：“等著，可心姐開完馬上到你?！?p> 一桌子人都笑了。
席間觥籌交錯，每個人都溫聲細語，氣氛相當和諧。
吃了十幾分鐘，陸可心遠沒有到進入正題的節(jié)點，千江魚的招牌菜端上了。
清蒸魚。
文化局工作人員有人曾經(jīng)吃過這道菜，不禁跟旁邊同事解釋：“據(jù)說是正宗的杭州大鱸魚，為了保鮮，打上來以后活著裝入冰桶，千里空運而來的。這魚好像一千多錢塊一斤，一條抵得上咱們一個月的收入……”
旁邊有人聽到這段解說，知道魚貴，嚇得基本不敢動筷子。
魚肚子上刺最少的肉是給主人家顧如聿留的，沒想到他夾起來，全給了高媽媽。
高媽媽一時惶惶不安，看看盤子又看看陸可心。
心說：這人巴結(jié)你巴結(jié)得這么厲害，我吃了他這么貴的東西會不會對你影響不好??？
陸可心卻毫不在意，甚至還很無辜地問：“怎么了？怎么不吃？不愛吃魚？”
說著，她又要夾空運過來的反季節(jié)螃蟹給她，嚇得高媽媽小貓兒護食一樣兩手擋住碗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小顧你們自己吃，不用管我?！?p> 顧如聿被提到名字，不得不放下酒杯來看她。
看她吃不舍得吃，喝不舍得喝，干脆伸手把陸可心筷子一搶，站起來親自夾了兩筷子菜過去給高媽媽：“飯就是專門為您而請的。如果不是為了您，我也不可能大老遠來趟華西。自己對可心有多重要，不用我刻意提醒了吧？您不吃，我們興師動眾跑到這里來圖什么？單純?yōu)榱藷狒[？”
高媽媽：“……”
“盡管吃。不夠吃等下再點。今天所有人都是沖著您面子來的，您才是最大的東家。您吃飽喝足了，盡興了，大家才能陪著高興，大家說是不是？”
文化局三人看著體面優(yōu)越的陸可心顧如聿對老氣橫秋，扣扣搜搜，上不得臺面的高媽媽如此盡心盡力，心里總算詫異地下了結(jié)論。
都說這福利院背后有大人物支持，高媽媽雖然無親無故，但南城有幾個體面學生……一直以為只是傳言，懶得理會她這么個倔驢一般的女人。但今天看來……
之前好像真的有些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