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長景從鳳宣院回到大宗主府邸,第一時間就召集家里的所有人在大廳見面。
父親朽木志光高坐于首席之上,朽木長景坐在左邊,朽木昌弘坐在右邊,昌弘的長子朽木澤一則挨著長景下坐。
朽木志光叼著個大水煙袋,在那里吧嗒吧嗒抽著大煙,說道。
“說吧,剛剛神皇召你進宮,所為何事?難不成,我大哥是想退位讓你去接任了?”
朽木長景一五一十把自己一個多小時前聽到的信息告知了父親。
朽木志光嘴里的大煙一刻不停,眼神倒是既清醒又敏銳。
“你伯父就是個耿直的人,遇到什么不對的地方,非糾正不可?!?p> “爹,依我看,伯父能力那么高強,全國上下又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他一定沒事兒的?!毙嗄静牒敛辉谝獾卣f道。
“昌弘,雖然的確皇宮內也有人這么說,但是我看神皇的表情,似乎伯父像是有什么不妥,不然,神皇干嘛要我臨時接任伯父的職位,而且要我去尋找伯父的下落?”
“澤一,你怎么看?”朽木志光此時看向自己的長孫。
“爺爺,澤一年紀尚淺,所發(fā)表的言論一定十分鄙陋,還是不說得好?!?p> 朽木志光臉上帶著喜色,然后吸一口煙,吐出一大團云霧。
“長景,你伯父雖然平時來往官場,從來不過問家里之事,也不攪和國事與家事。但是作為他的弟弟這么多年,我這個哥哥我還是十分了解的。他一般不會長達這么久消失不見,他一定會事先告知,并且一一妥善處理差事?!?p> “長景,你隨我一起,去你伯父平時下榻的臥室看看,看看有什么線索沒有?!?p> 朽木志光扶著桌邊站起身,躬著腰,拄著一根光滑的拐杖,嘴里的煙斗一刻也沒停。
三個人靜默無聲地跟在志光的身后,庭院里皎潔的月光照在水面之上,剛剛從荷葉之中抽條出來的骨朵含苞欲綻。
穿過好幾間閬苑,終于來到一處寬敞的臥室大門前。
大門前,院內干凈整潔,魚兒在小河里搖著尾巴游蕩,小橋上,昏黃的燈光灑落在橋底的水面之上。
明知道沒有人,室內也沒有燈光,志光示意長景走上前來,開門。
門輕輕發(fā)出唧唧聲響,室外的月色投出一片四四方方的長影。
桌上的茶杯一個疊著一個堆放有序。椅子緊臥于桌空之下。毛筆用過洗過,懸掛于書桌之上。床上的薄被疊成了豆腐塊兒。就連平時要穿的拖鞋,也頭對頭,腳對腳,一點也不歪歪扭扭。
“長景,點上燈來?!?p> 澤一更靠近茶桌,于是在桌上找到火柴,點亮油燈,遞在大伯父的手中。
在昏沉的燈光映照下,房間內有條不紊,規(guī)矩非常。
長景提著油燈,走到書桌前,桌上沒有任何明顯的信件,連寫有文字的紙張都看不見一個。
“燈給我,你抽開抽屜找找。”
“爹,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會不會侵犯大伯父的隱私。”
“你若是想找到你大伯父留下的絲毫線索,你只能抽開他抽屜去翻找,他這個人,即使留有遺書,也是塞在書堆最底下?!?p> 志光提著燈,不好抽煙,又招呼著長孫澤一,過來幫忙。
“既然爹爹這么說了,那侄兒只好多有得罪了?!?p> 長景口中念念有詞,開始抽開最中間的大抽屜。
第一個抽屜里面,擺滿了疊放著整整齊齊的書畫字幅,長景略一翻動,就知道這里面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重新把伯父收藏的字畫擺放整齊,關好抽屜,又去拉動旁邊的側門。
只等到他撥開書桌最下層,翻開那些落滿灰塵的書籍之時,一張薄薄的信箋,從一本不起眼的書扉中滑落下來。
信箋一折兩半,長景終于重燃希望,攤開手中的信紙,念到:
“家臣若是翻到此信,那多半老夫已經不久于世,來不及和你們一一告別了...”
信件內容一整頁字,詳細記述了朽木止空對于國家內奸的各種猜測,以及他在一個星期之前采取行動的具體步驟。
“澤一,你去摸一摸你伯叔祖的床頭,看看他枕頭底下是否有兩串佛珠?”
澤一急忙把油燈遞給父親昌弘,自己伸手去床鋪當頭仔細摸索。
“爺爺,什么也沒有?!?p> “哎!”朽木志光嘆了一口氣,“看來你大伯父遇到勁敵,恐怕當真兇多吉少了?!?p> “父親大人,這封信中有提到禁軍首領府,依我看,伯父就是去了這里,然后行蹤不明?!?p> “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份信呈奏給神皇,讓她知道此事?”
“傻兒子!”朽木志光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若是人家反咬你一口,你又有什么證據證明自己,反而落了下風,敗壞了聲譽?!?p> 朽木昌弘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遭到父親劈頭蓋臉的痛罵,臉上只好尬尬一笑。
“既然不能呈報神皇,那兒子只好自己獨自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毙嗄鹃L景接著昌弘之后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既然連你大伯父都慘遭不幸,恐怕你一人難以應付?!毙嗄局竟庋凵窨粗h方。
“那父親大人的意思是?”
“我和你一起去!”朽木志光斬釘截鐵地說道。
“爹爹,您多久沒出過家門了,您去真的行嗎?”朽木昌弘隨口說道。
“父親大人,大伯父已經遭遇不測,您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又怎樣,只要你們幾個有出息,老夫就是現在暴斃,也絲毫無懼?!?p> “話是這么說...”
“不用多說了,老夫和你一起去,此人竟然向我們朽木家下手,咱們怎么可以坐以待斃,讓人家好欺負?”
朽木志光吸了最后一口煙,找到朽木止空臥室里的煙灰缸,在潔凈如飯碗的瓷缸內,磕出煙斗里的星星之火,然后用隨身之布擦了擦煙斗,收進自己的胸襟之中。
“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毙嗄局竟馔A舜鬅煟惺氯顼L。
“對了?!边@個老頭子在出了房門后,立馬回頭說道,“要是我和長景都沒有回來,你就接替我的位置,澤一就接替長景出任大宗主之職?!?p> 澤一還準備解釋道,自己年紀尚輕,完全無法勝任大宗主一職。
可是朽木志光頭也不回,和長景一起消失在長廊一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