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第一次下山的柯鎮(zhèn)難免還是有些緊張,當晚進入第一個村鎮(zhèn)修整時,看誰都覺得心懷不軌,滿大街的人似乎都在偷偷盯著自己。
“師叔,那個賣荸薺的應該是個殺手吧,他瞄了我好幾眼了,唉!他抬東西走了,肯定是去報信了,咱們順藤摸瓜……”
話未說完后腦便挨了一巴掌。
“你不盯著人家看,人家怎么會看你,別人不想惹麻煩當然挑著東西走開了,咱們還在宗門山腳下,你怕個錘子?!?p> 木質(zhì)桌椅散發(fā)出一種半腐朽的味道,柯鎮(zhèn)這一大坨肉剛坐上去,不知服役了幾年的長條凳便發(fā)出陣陣呻吟,柯鎮(zhèn)皺著眉摸了摸桌面,放到鼻子底下一聞,嚯,好家伙,五味雜陳。秦毅將斗笠摘下,也不理柯鎮(zhèn)齜牙咧嘴的搞怪,招呼店家來兩腕面。
“這桌子都快生蘑菇了?!笨骆?zhèn)小聲嘀咕著。
秦毅用筷尾彈了下柯鎮(zhèn)的后腦。
“少說廢話,快吃!”
柯鎮(zhèn)剛吃了一口,便停住筷子,一手摸進胸口捏住一柄飛刀,伴隨著長凳的呻吟,緩緩扎了個馬步,看起來仿佛還坐在凳子上,但是屁股已經(jīng)虛浮而起,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弓弦。
“師叔,這面有問題!”
秦毅也停住進食,皺起眉頭,莫非真有人敢在蜀一門山腳下動手,膽子太大了點吧,雖然沒嘗出什么問題,但是柯鎮(zhèn)廚藝如此高明,想必味覺自然極為出色,秦毅還是選擇相信他的判斷。
“什么問題?”秦毅壓著嗓子,靈力逡巡在長劍上蓄勢待發(fā)。
“一碗雞湯面怎么會有股淡淡的酸味,不知是蒙汗藥還是毒藥,哎呀?!?p> 秦毅大力扇下的一巴掌差點把柯鎮(zhèn)的臉扇進碗里。
“這特么就是單純雞肉有點餿了的味,別發(fā)神經(jīng)了!”
先天高手扇煉體后天高手的威勢該有多么驚人,一巴掌下去堪比醒木拍桌,周圍人紛紛側(cè)目,于是南來北往的便都知道此店的雞湯面中雞肉餿了,掌柜的欲哭無淚卻也不敢言語,這倆人一個看起來年紀輕輕卻身形魁梧,一個干脆就身負一柄樸素長劍,怎么看都不像好說話的。
大司命臨走前說庭審在一個月之后,從蜀地赴東都一個月時間相對有些緊湊,不過兩人都是修行者自然有非常人的走法,便是不騎馬時間大抵也是足夠的。
“腿別夾那么緊,馬都快被你勒死了,放松一點,穩(wěn)住!”
咚,一坨肌肉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你習武練氣都還挺快的,怎么一上馬身笨的像頭豬一樣,早知道你不會騎馬我何必帶著你?!?p> 秦毅一手扶額,尋常人學騎馬無非就是掉下來摔傷,這柯鎮(zhèn)摔下來自己倒是不會受傷,只是上了馬背一緊張不由自主便要發(fā)力,后天煉體強者何等體能,第一次甚至活活勒斷一匹馬的肋骨,這一匹眼看也已經(jīng)受驚,不敢再讓柯鎮(zhèn)騎到自己身上,馬嘴咬住韁繩死命的掙扎著想從柯鎮(zhèn)手里拽出來。
柯鎮(zhèn)也很無辜,前世不是在學校就是當社畜,哪里有機會學騎馬這種沒什么實用性的技巧,今生出身農(nóng)家更沒有機會接觸馬這種高端玩意,要說開車嘛,兩種車自己倒是都開的不錯。
最終,在柯鎮(zhèn)戀戀不舍的目光中,秦毅用兩匹良馬換得兩匹駑馬加一輛環(huán)繞式全景大天窗的無頂馬車,多余些銀錢還買了些鍋鏟香料——柯鎮(zhèn)實在是不想再吃這些只用鹽巴調(diào)味的各種豆子,寧可自己打獵。
便是這樣一路游山玩水似的走出了蜀地,預料中那種襲擊一次也沒有發(fā)生,柯鎮(zhèn)也漸漸放下了警惕的心思,更多時候在琢磨下一頓吃點啥。
“放開我!”
“誒,嘿嘿,小娘子,別跑呀?!?p> 躺在板車上拿了根干草剔牙的柯鎮(zhèn)突然聽到了一陣惱人的嬉鬧聲,坐起來一看,好一出經(jīng)典的潑皮調(diào)戲良家婦女,小女子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一身輕薄的紗衣被潑皮撕扯得香肩半露,見柯鎮(zhèn)二人駕車駛來露出期待的目光,幾名潑皮自然是嘴歪眼斜衣衫不整,分外讓人討厭。
“你咋不動手?!?p> “哇,你個先天高手見此情形都不出劍,問我為啥不出手?”
“老子幾十歲的人了救了又能怎樣,倒是你年紀輕輕英雄救美說不定成就一番姻緣?!?p> “那還是算了,在下崇尚自由戀愛。”
見二人不為所動,潑皮們略有些僵硬,還好領(lǐng)頭的心思敏捷,放著嬌柔似水的小女子不管,幾個跨步?jīng)_到二人車前。
“看什么看,還不快滾?!?p> “哦?!鼻匾阋欢俄\繩,作勢便要轉(zhuǎn)向離開。
小女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瞬間掙脫束縛,推開攔路的瘦小潑皮,直勾勾的向著二人沖來,跑動間波濤洶涌香風四溢,只是沒等到車前便左腳拌右腳摔倒在地,好一個仙子落凡塵,粉白相間的紗裙沾滿了塵土,連帶一張精致細嫩的小臉也蹭上些許污泥。
“二位先生救我!”
柯鎮(zhèn)看著秦毅,秦毅看著柯鎮(zhèn),二人誰也不動,拉車的兩匹駑馬自顧自的向前走著,可能是少女身上香氣太濃郁,一匹老馬還噗呲呲打了個響鼻。
領(lǐng)頭的潑皮一咬牙,不知從哪掏出一柄被盤包漿了的匕首,看也不看身邊跌坐的少女,回頭招呼道:“別讓他們跑去報官!”
幾個手下這才如夢初醒,別扭的硬擠出兇狠的表情,一擁而上追向破馬車。
柯鎮(zhèn)笑的前仰后合,秦毅剜了他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張符,以靈力引燃道:“定!”
幾個潑皮連帶正從地上爬起的少女一起被牢牢束縛在了原地,任憑如何掙扎也動彈不得。
“此乃定身符,盞茶功夫自解?!?p> 柯鎮(zhèn)好心解釋道,只是說話間那賤笑的語氣實在是分外討打,兩匹有些上了年紀的駑馬十分配合的拉出一堆糞蛋,少部分落在路上,大多被屁股后系著的布袋接住。
“你年紀輕輕怎么這么淡定,一個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你都漠不關(guān)心?”
柯鎮(zhèn)畢竟是信息大爆炸時代過來的人,小說、電影、電視,多少從業(yè)人員絞盡腦汁設(shè)計各種故事,再加上新聞時不時來些更夸張的補充,現(xiàn)在這場面,實在太小兒科,服化道樣樣不合格。
“這里離下一個城起碼十五里,一個穿著輕薄紗衣的小姑娘孤身一人,附近也沒有別的馬車,卻連裙擺都不怎么臟……”
秦毅有些驚訝,這柯鎮(zhèn)外表粗狂倒是心思細膩的很,只不過小小年紀實在是顯得有些冷漠了,那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的想出這些細節(jié),簡直像被傷害過多次的老江湖。
“再說這小姑娘哭的也太好看了吧,哪有人情急之下哭泣光流淚不淌鼻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