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微涼泛著白光,使本就幽暗的天空多了一抹寂寥。陳舊的灰色屋檐底部結(jié)著冰霜,宛如狼牙般的冰晶錐上刻著碎裂的冰紋,從同一支點向底部分裂。
空中無落雪,寒意依舊隨著冷風(fēng)牽引著肌肉神經(jīng)發(fā)生顫栗。冷風(fēng)吹過,夾雜著濃烈的酒氣與菜香,并與溫?zé)岬暮粑憬蝗趲в幸唤z鬧市的氣息。
“怎么喝得爛醉?你很少喝成這樣?”陳巧靈將纖細(xì)的手臂挽住周鴻逸粗壯的胳膊,看上去相差懸殊,實際上卻頗為有力。
陳巧靈可謂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周鴻逸的人了,按照她對周鴻逸的了解,周鴻逸在喝酒的時候一般都能做到喝得多,醒得快。雖不至于千杯不倒,但也是個喝酒的好手。
陳巧靈披著黑褐色的袍衣因此行動有所不便,只是支撐著并沒有向前移動:“瞧你這酒氣熏天的,到底喝了多少?!?p> 陳巧靈本就滴酒不沾,因此和也也正常女人一樣對酒精的氣息略有厭惡。聞著濃烈的酒氣刺激神經(jīng),再看看面前這個醉醺醺的男人,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男人喝醉時是內(nèi)心最脆弱的時候,需要的是安撫與體諒。
“放心吧……只是腦子有些暈乎乎,但是意識還算清醒?!敝茗櫼輰⑹直奂茉陉惽伸`的肩膀,只是稍微支撐并未施加壓力。
“喝那么多……”
在周鴻逸的身下,陳巧靈一時間竟顯得格外嬌弱。明明手足無措?yún)s要裝作從容不迫,可愛中還帶著一抹傲嬌。
這哪里是帝國公主,明明是家中嬌妻。
“易利已經(jīng)醉倒了,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找個人將他送回旅館?!敝茗櫼菽罅四箨惽伸`被凍得冰涼的臉蛋,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陳巧靈不清楚周鴻逸是不是醉酒亂動,嫌棄的將手掌爬開,撐著對方走了幾步:“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茉姐已經(jīng)去處理了,我們先回旅店?!?p> 路面的細(xì)雪消融,濕潤的雪水讓遠(yuǎn)處的腳步聲有些拖沓,像蘸了水的拖把在地面反復(fù)拍擊。
推開微掩的木門,桌面的燭火已經(jīng)矮了半截。燈心的焰火隨著推門的氣流前后閃動,隨后又在急促的關(guān)門聲后回歸平穩(wěn)。
腳底的水氣凝結(jié)成了冰筍,密密麻麻堵住門邊的縫隙。難以想象,一個元素修煉者竟然利用水系元素關(guān)門。
“清醒些沒?要不要躺下睡會兒?!标惽伸`宛如賢妻將周鴻逸緩慢放下,動作溫?zé)峋惯€帶著羞澀。
周鴻逸不知是故意還是借著酒意胡作非為,一把挽住靈兒柔軟無骨的細(xì)腰:“我不困……”
“喂,你?!标惽伸`半咬嘴唇,眼睛閃著光芒:“你干嘛?!?p> 陳巧靈想掙脫周鴻逸的魔爪,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使不上力氣,反而再次被周鴻逸有力的手臂拉了回去。
“別走……留下來陪我……”
陳巧靈抿了抿嘴,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我告訴你,可別借著酒意胡作非為。母親看得很嚴(yán),晚上我沒有辦法留下來陪你……”
“紋印大比的事情已經(jīng)告一段落,我明天晚上就要回赤炎帝國繼續(xù)修煉?!敝茗櫼莸穆曇糇兊们逍眩髅魇歉嬷?,但在靈兒耳中卻多了一些乞求。
陳巧靈的身體突然顫抖,眼角的淚光突然閃現(xiàn):“你……你……你明晚就要走嗎?你才……可不可以多……”
分明想挽留對方,但是話在嘴邊卻成了啞巴。
“一個月多了,比我預(yù)想的時間還有長些……修煉的事情一拖再拖,如果不趕在六國聯(lián)比之前將境界提高的紋羽境,我可能會錯失這個機(jī)會?!蹦懿蛔?,周鴻逸自然不想走,但是為了將來。
冰雪帝國的溫度、氣候寒冷干燥,擁有豐富水系元素,也同樣壓制了其他元素的流動密度。周鴻逸雖然有每日修煉的習(xí)慣,但一個月下來也幾乎沒什么長進(jìn)。
陳巧靈全身無力地坐在僵硬的木質(zhì)床板,深吸一口氣后,聲音顫抖:“那我陪你一起去?”
看陳巧靈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開玩笑。
“還不是時候……”
“可是我想……”
周鴻逸看著靈兒急切的表情,道明緣由:“塔主不會讓你離開冰雪帝國的,在我完成約定之前,她不會輕易放你走?!?p> “母親不會干涉我們的事情,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标惽伸`清楚母親的做事風(fēng)格,盡管做事雷厲風(fēng)行、不茍言笑,但卻極為寵她。
周鴻逸捧起靈兒的纖纖玉指,表示歉意并進(jìn)行安撫:“傻瓜,炎熱的環(huán)境會讓你的修煉速度大打折扣。如今一部分魔靈在青木帝國與赤炎帝國邊緣騷擾,人魔大戰(zhàn)不知道何時就會爆發(fā)?!?p> “身為‘元紋之子’,我要肩負(fù)起使命,但是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闭f句心里話,周鴻逸并不希望陳巧靈有上前線的一天,但是提升實力也能讓靈兒在亂世有個自保能力。
與其和自己一起冒風(fēng)險,還不如留在冰雪帝國安心修煉。
冰雪女皇將靈兒當(dāng)作繼承人培養(yǎng),自然會將大量帝國資源放在陳巧靈身上。在這里,靈兒不僅能得到塔主與寒長老的親自指導(dǎo),還能得到冰雪塔的重點保護(hù)。
“……”陳巧靈的表情略顯沮喪,她自然清楚周鴻逸的顧慮,所以也很體貼地沒有說話。
‘嗒嗒!嗒嗒嗒!’
“誰?”
陳巧靈一激靈,掙脫了周鴻逸的摟抱??粗鹃T上的冰錐,手腳不知道放在何處。
茉姐輕輕推動房門,卻發(fā)現(xiàn)房門被濕氣凝結(jié)的寒冰堵住:“是我。”
“茉姐?”在燭光下,陳巧靈的臉頰泛起紅暈,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周鴻逸,又慌亂地理了理著裝,將散亂的發(fā)梢撥到耳后。
“易利公子已經(jīng)安全送旅店,我們也該回去了。”茉姐沒有進(jìn)入房間,而是在門后繼續(xù)等待。
…………
陳巧靈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猶豫:“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就在這里?!?p> “塔主不會同意的?!避越阄⑽⒁汇?,沒想到圣女會突然選擇留下。
“我有事情要留下來與他商量,你就這般和母親說,如果她不同意就再回來和我說?!标惽伸`望向窗外的隱于云后殘月,等待茉姐的回復(fù)。
茉姐自知圣女的脾氣,如果沒有塔主的吩咐,自己無論如何也勸不動的:“我會如實稟告的,希望圣女以大局為重,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p> “出格的事情?”陳巧靈的玉頸燒起了紅火,并順著臉頰一直蔓延到了額頭。
盡快壓制自己的情緒,陳巧靈平淡地回復(fù)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語音剛落,茉姐已經(jīng)從門后消失,使得周圍的聲音再次回歸平靜。
“你覺得塔主喚你回去?”周鴻逸清楚陳巧靈的內(nèi)心活動,既想留下來陪自己,又擔(dān)心塔主會強(qiáng)行干預(yù)。
陳巧靈心里沒底,坐回木板床上,用食指卷起周鴻逸有些長度的黑發(fā):“我不知道,如果母親喚我回去,我應(yīng)該沒辦法多呆?!?p> 周鴻逸往前挪動,將后腦勺輕輕靠在靈兒宛如棉花的柔軟玉腿上。
“唔……”陳巧靈輕哼一聲,臉蛋的紅暈讓她多了一些嫵媚。
“好久沒有這樣躺著,那時候還吹著微風(fēng)躺在草地上。”周鴻逸的眼皮微微跳動,嗅著靈兒身上的淡淡香氣。
陳巧靈用指甲劃過臉龐,這種張陌生卻又熟悉的面孔,那種心疼不舍的情誼:“什么時候的事情?我已經(jīng)沒有印象了。”
周鴻逸的呼吸聲……
“你是舒服了,但是我雙腿都快麻了?!标惽伸`忍不住抱怨道,用大拇指和食指的邊緣揉了揉周鴻逸的耳垂。
周鴻逸沒有睡著,享受著短暫且又溫馨的時光:“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剛剛接到任務(wù)之前?!?p>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這個問題在陳巧靈心中憋了很久,不敢問,卻一定要問。
這種事情周鴻逸不敢打包票,陷入沉思:“我要在學(xué)院進(jìn)行修煉,如果時間允許,我每年都會來看你的?!?p> “要……那么久……”陳巧靈的眉宇間寫著愁容,語氣有些沮喪。
“紋印大比過后便是學(xué)院的六國聯(lián)賽,我們應(yīng)該都會參加,到時候……”周鴻逸察覺到門外的腳步聲,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嗒!嗒嗒嗒!
“圣女,塔主讓我喚你回去,我在門口等你?!蓖瑯拥穆曇粼诓煌瑫r間卻有著不同的感覺,那樣刺耳、尖銳。
陳巧靈俯下身子,用冰冷的嘴唇印在鴻逸的額頭:“抱歉,我該走了……”
“晚安?!敝茗櫼菥従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