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經(jīng)歷一番周折,宏遠學院管事的怕鬧大了動靜,責令吳謹思帶我出去。
學院除了馬場,別處人少,待掩到花木叢后,沒人再關注時,我才抹了一頭冷汗,對滿臉通紅的吳謹思小朋友笑道:“謝謝你,你回去吧,我自己走。”
吳謹思臉上仍掛著震駭?shù)谋砬?,“我、我還是送你出去?!?p> “真不用?!?p> 我曉得他不敢放任我女扮男裝在學院,因為方才那位周管事警告他,若出了事,便要他承擔。所以我又接著道:“我真是同鴻蒙的人過來的,就算出了事,鴻蒙學院會有人替我兜著的?!?p> “不行?!眳侵斔級焊恍盼遥澳氵@膽大又駭人的行為,莫不是鬼門關闖的還不夠?我曉得你被休棄回家,定是心中不甘,要在這場面公然找何知事討說法。可你想過沒有?這樣鬧起來,你不僅討不著好,連你父兄姐妹的名聲都要丟干凈,被所有人嘲諷鄙視,以后他們還如何立世?”
他竟也曉得這個?
“你哪里得知的?”
吳謹思看了我一陣,似有猶豫,喉結滑動了幾次,還是選擇開口道:
“昌郡都傳遍了,何家李氏本來就是低嫁,何知事非但不珍惜,反而朝三暮四,你身為一個妾卻能在郡守府鬧得她沒臉。都說李氏委屈盛怒,先是陰謀害你入獄丟了半條命,何知事又輾轉救回你,后來李氏娘家來人質問,不得已終是逼迫何知事休棄了你。”
“也許從頭到尾,你雖說有些無辜,但也結果在情理之中。既然出了何府,就該想開些,再去沾惹上,到時毀的豈止你一人?”
額,我能反駁澄清嗎?……
可這流言仔細分析一番,表面是針對我,其實對何景州和李氏更加有殺傷力——何景州渣,李氏妒婦,損了男人的面子,又打了女人的臉,遲早夫妻間要生隔閡。
這樣傳流言的人,也太狠了些。
我嘆了口氣,“我不找何知事?!?p> 吳謹思狐疑看了我半響,“那你貿貿然來做什么?”
穿過花葉的縫隙,我望向馬場中清海學院的方向,尋了好一圈,才找到佟有為那廝。瞥見他一臉洋洋得意的模樣被人簇擁捧著,想到夏半知被車壓殘的腿,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握緊拳頭,“吳謹思,謝謝你的關心,但我真有事,而且非常重要?!?p> 吳謹思看我這般堅決,顯得十分擔憂。勸我不過,便形影不離的跟著我,生怕我沖動去找何景州鬧。
對他的熱情,我真心覺得感動,可擺不脫他這牛皮膏藥,也有點麻煩。
繞著馬場邊走了半個圈,走到了對面。湊巧的是那瞻高臺下的座位確實坐著何景州及他夫人李氏和李氏嫂嫂岑氏一行人。
越是靠近,吳謹思越是緊張的不停拉扯我,我不得不回頭問道:“你不用去參賽嗎?”
吳謹思臉又一紅,“我、我文武不行,不想上臺丟臉?!?p> 真是憨直的可愛啊!
我再三保證不是來找何景州,但他就是不肯相信。所以直到書畫開場比賽完,我身后還跟著條尾巴。
既書畫,就是詩詞畫作,我真沒想到佟有為那草包也敢上場。
待佟有為作完詩畫撩了袍子一副瀟灑倜儻的走下場時,我也再管不得許多趁所有人沒注意防備,扯開吳謹思緊緊拽著我的手,三步做兩步?jīng)_過去,二話不說就撂了佟有為一拳頭。
“啊——”
一拳正中鼻頭,血立即噴濺出來,四周驚叫聲起,佟有為抱著臉嗷嗷大叫。
“來人,救命,打人啦!”
“佟有為,你個無恥潑皮,胸無滴墨的蠢材,竟敢一次次欺辱、污蔑我兄長,如今害他殘廢躺臥在床,今兒我讓你血債血償!”
我一邊罵一邊繼續(xù)上前掄起拳頭開揍。
簡單、直接,而且十分暴力。
吳謹思后知后覺待我捶下去幾拳,神色慌張的拖開我。
“快住手,你做什么?”
反應過來的人們涌上來,將我拉扯開,甚至有人反扭了我的手臂,若不是吳謹思阻止,此時我已被他們制服踩踏在地上。
劉元修從比試場中下來也看到我,那病態(tài)的臉白了好幾度,差點叫出我的名字。
“夏……”好在到了嘴邊又打了個急轉彎,“你如此莽撞,得不償失,何必呢?你太糊涂了!”
一向持穩(wěn)重的他,變得跟他阿婆似的。
他說完又求著別人對我下手輕些,“悟真兄,你松松手,她不是惡人!她是夏半知的……的弟弟!”
擒我的一人聽后,果真松了手,可他剛放下,另外幾人又上來擠開他們,捉住了我。
其實看過資深宅斗、宮斗的,肯定十分不理解我愚蠢又莽撞的行為。
當然,我曾經(jīng)也..以為改變現(xiàn)狀要徐徐圖之,可轉眼間,夏半知就被毀了一條腿,去了半條命。
我能忍嗎?不,絕無可能。
別跟老娘扯談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他們將夏半知和我們的命玩丟了,再黑化報仇?
嘿,到時人都沒了,報仇又有個卵用?
周槐之位高權重,不可能治罪他心愛的兒子。佟有為狗仗人勢,逍遙法外,夏半知被逐出族,無人庇佑,豈能與他們抗衡?
我呢,說的好聽,攀附了個頂頂?shù)馁F人,可還不是個見不得人的妾?連伸冤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更不可能與周槐之據(jù)理力爭。
所以我不鬧不吵,如何為夏半知爭一絲生機和前途?
“你是誰?竟敢跑學院里公然行兇!”
我被反擒著手臂扭送到一群官大人面前,其中還有吳謹思的爹昌郡郡守吳大人,他老人家看見自個兒子與“兇犯”在一起鬧事,氣得連眼眶都充血了。
“吳大人,這不是令郎?”有人認出來了,指著我問道:“他是令郎什么人?”
吳大人臉色鐵青,鑒于大家在場,沒罵出難聽的話,“謹思,你與我們說說,到底出了何事?”
“嗚嗚,學生真的不認識這二人?。壳蟾魑还贍斕嫖易鲋靼?!”佟有為捂著青紫的臉大哭。
吳謹思哪能曉得是怎么回事,他一直認為我是找何景州麻煩的,所以看了看他老子身后的男人,又望著我十分為難的張了張嘴,一時也不曉得從哪開始解釋。
此時我身上有無數(shù)道目光,最難忽視的便是吳大人身后的那道,不是何景州又是誰?
他認出我來了。
我這偽裝的女扮男,若是從前認識我,再心細些,確實很容易認出來,沒電視劇吹噓出來的鬼斧神工。
既然來討公道,調子當然要高。
我梗著脖子喊道,“佟有為這廝冤枉我兄長偷盜,伙同他人欺辱他,害他斷腿只剩半條命躺在床上。”
“你兄長是誰?”
“夏半知?!蔽覔P聲答道,
話音一落,佟有為驚訝的瞪大了眼,顯然在疑惑的思索我是夏半知的哪個小弟。
“半知兄?”
“他沒弟弟吧?只有兩個妹子。這個小兄弟難道是他的堂弟?”
夏氏有好幾個在清海就學,問了他們,皆搖頭沒見過。
我昂頭挺胸,“拜把子的義兄弟!”
學院里有夏半知的同窗好友,得知后,相繼不約而同走到我身邊,陌生的看了我?guī)籽蹍s也毫不猶豫的陳述道:
“大人,確有此事。昨天佟有為帶著五六個人在學堂公然翻找夏半知的東西,并在事實未清之下毆打他。學生和幾位掩護夏半知逃離,卻不想在學院外被橫沖來的馬車撞倒碾壓?!?p> “夏半知偷盜東西在前,物證人證俱在,我等憤慨討說法,難道不是情理之中嗎?他逃跑出學院撞了別人的車,又不是我讓他撞的,怎還怪上我了?”
“你……夏半知為人磊落,豈會偷盜?明明是你們栽贓!”
“哼,事實勝于雄辯,有什么可抵賴的?”
瞬時人群里分了兩派出來,打起了嘴仗。
“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還不都給我閉嘴!”
鬧得如此,眼見連瞻高臺上的貴人都驚動了,清海學院的夫子怒吼出聲呵止。
吳大人是吳謹思的爹,不好問案,換了個級別的縣官上前來責訓,“如有冤情,便上衙門告狀,豈能私自尋仇?還敢闖進這盛典大鬧,簡直不知所謂!來人啦,先將人押送縣衙,擇日審明?!?p> 有衙差過來要提我,我急喝道,“慢著?!?p> “帶下去?!?p> 他們并不在乎有沒有冤情,而在乎的是會不會惹得貴人不悅。對我輕視的很,估計開學盛典一辦完,我在牢里會有一頓好打。
所以哪怕我不想狐假虎威,也得先穩(wěn)住勢態(tài)。
“我是同墨香閣郝掌柜來的,大人緝拿我之前是不是也要問過一聲?”
眾人驚住,不過一瞬也有人反應快的駁斥道,
“你個小子敢胡謅攀扯!”
“胡不胡謅,大人派人去問問鴻蒙學院的,今兒天未亮,郝先生是否帶著一位叫夏穎的小子去拜見洪老夫子?!?p> 眾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拜見洪老夫子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們猶疑不定后,果真派人去問了。而在郝叔來之前,另外一人倒是先來了,應該是周槐之派來詢問的。
赤八是周槐之的貼身小廝,多有人認得,見了他,清海學院的夫子和管事忙來請罪和解釋,而赤八還沒聽清事由,乍一看到了我,眉頭一皺,又看到佟有為五顏六色的臉,臉色變了好幾遍。
估計看表情,他曉得我是為什么要揍佟有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