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個兒的偏院,后面仍能隱隱傳來“哇哇”的大哭聲,當時還不怕,時間過去的越久,我心里開始提心吊膽起來。
心想自己也是的,怎么就不懂得忍一下?上回只搶了他的鞭子,被周槐之差點斷了手,這回估計要慘了。
人在屋檐下,就得要低頭。
沾了半身的糞便,所以我前前后后洗了四、五個澡,雀兒回來后敞著嗓子在門口大罵,讓我自個去公子院里頭跪著請罪,不然連累她人受苦。
大概她也覺得鬧太過分,害怕自己受罰,竟還哭了。
翠花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見我一身污糟,先還罵咧了好久葉美人、佘美人,替我張羅熱水洗浴,覺得雀兒是幫兇,任她鬧著也沒理。后來秦氏聞聲趕來問原委,雀兒急得喊出來,
“她這不知尊卑、不知死活的將小主子打了!”
“什……什么?”秦氏尖叫一聲,然過了一會兒遂又冷靜的道:“一個孩子而已,教養(yǎng)幾下也算不得大錯吧?”
雀兒一聽,氣得破口大罵,“你們真是無知無畏的蠢蛋,也不曉得公子怎么會看上你女兒?我告訴你,小公子在宮里頭連太后、皇后娘娘都不會動彈他一根頭發(fā)絲的,她竟然敢脫了小公子褲頭打,她要找死別拉別人撞刀口??!”
“小公子是……我女兒她不、不……”
秦氏的氣息粗重,一口連不上一口,仿佛要斷了似的。
我緊忙穿好衣裳開門出去,她兩眼上翻差點倒下,幸而翠花扶住了。
“夫人?!”
“娘!”
“嗚嗚……你個害人精,你還不趕緊去請罪!”雀兒急哭了,一把抓住我手臂,
我懶怠理她,掰開她的手指推開,然后扶著秦氏進了房里。
今天這事若不是雀兒,也不會鬧出來。
前腳剛踏進房,秦氏就醒神了,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甭提多喪了。其實火氣一消,我就非常非常后悔了。
“寶兒啊,那小公子是什么人,你怎么就敢脫了他的褲子打呢?他是金貴的孩子,放個屁周圍人都要爭著聞的人,你、你簡直太胡來了!”
“怎么辦?姑娘,公子會不會懲罰你?這你還沒得寵,就被冷落懲戒,以后你還如何立足?你也真是的,腦子灌了漿糊嗎?他是你能打的?雖說你是公子的妾,但小公子是主啊!”翠花欲哭無淚,
秦氏將床頭的綉枕砸我身上,倒不重,我揚手就接住了。
“娘,那小孩太可惡了,你曉得哥哥在學院里被他欺負的像過街老鼠一樣?!?p> “所以你就要替你哥哥、替自己出氣了?”秦氏伸手來擰我耳朵,我不得不往外頭竄。
“你還往哪跑?快給我滾回來!”
先前我拉半個多小時,腸胃空空,都只記著罵我,沒給我安排飯菜。為了躲避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我決定先出去吃一頓好的。
人在氣頭上,很容易在沖動暴怒之下要人命。
得給周槐之留個緩沖的時間,我再出現(xiàn),雖然免不了一頓罰,但也許可以保個小命。
守門的侍衛(wèi)并未阻攔我,對我的管制還挺松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槐之交代的。如果不是秦氏和翠花在,我真想從此以后溜之大吉。
不過只能想想而已了。
徒步走去街上,我一個人獨自逛蕩了半個多時辰,吃過飯又去自家西游樓查看了一圈。老肖還是老樣子,一只成了精怪的笑面虎,待我十分客氣。
樓里進了貨,茶罐、水壺、杯、茶葉、盤子……各處擺的都是東西,雇傭來的長工、短工,都來回忙碌著。。
我肚子還是不大舒服,不過看他們干的熱火朝天,便來了興致用束帶綁起袖子,同他們一起干起活來。
希望嘛,就是這樣,疲累中帶著令人安心的充實感,日子過的有盼頭有干勁。
待一切收拾完,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時辰,和伙計們一樣,我敞開雙臂坐在堂中望著臺上的屏幕,不覺裂開嘴角笑了起來。
正堂壁面上有一塊偌大的白帆布,周圍以艷紅的帷簾裝飾,儼然一個電影院的屏幕,幕前是個舞臺,錯落升降的立體山川雕刻裝飾,頗有3D的畫面感。
“夏姑娘,這大屏幕做什么用的?”伙計沈安問道,
方才做事,我離他近,兩人聊熟了,是個靦腆又活潑的少年。
“秘密,待老肖將東西定制回來,聘了唱書人練習,你便曉得了?!?p> “這么神秘?”
“那是?!蔽液俸僖恍?,挑眉道,
這時,老肖捧了杯茶遞過來,“姑娘,喝口茶吧!”
我欣然接過,“謝謝!”
心里以為相處些感情出來,他也變得體貼周到了,不想還沒喝上一口,就聽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喝完茶該回了,不然主子會怪責的。”
我一震,手里的茶忽而不香了,“讓我歇一會,太累了。”
話說的很明白,我不想回,然老肖接著說,“姑娘用不用老奴派人送您。”
我搖搖頭,“不用了?!?p> 那天夏氏一群族人欺負我,也沒見他好心幫說過一句話,還送我?
嘿,他作糊涂狀,我也可以裝糊涂。轉頭問沈安還有沒有別的活干。
但磨蹭了大概一刻鐘不到,老肖來回端著滿杯茶催了幾次,我不得不解了束帶整理好衣服,準備出門。
“夏姑娘親自在掌柜的主子手下做事嗎?”沈安忍不住好奇的悄悄問道,
老肖年紀大,可耳朵靈的很,走過來教育道:“少說話多做事,不該問的,不該看的,不該管的,逾了規(guī)矩,受罰事小,惹了禍,可沒人護著你們。人要自知,方能被主子看重?!?p> 這話也不曉得是他說給我聽,還是說給沈安的,反正我聽著,就是在教訓我。
“姑娘,可還喝茶?”老肖笑著,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癟癟嘴離開了茶樓。
出了茶樓,我仍在街上晃蕩了近半個時辰,偶然碰見陳家章氏帶著陳芽出來買新布做衣裳,說是陳芽要相看人家,準備定親嫁人。
可她才多大啊?十四歲不到吧!
不過張嬸家的那個浪蕩子時常來撩撥陳芽,我也瞧出這陳芽是有點心動的。章氏應該是怕陳芽遲早載泥坑里,索性將她找戶人家嫁了賣個好價錢。
有人會說,一個無能的極品渣男,也有人喜歡?
難道現(xiàn)實中沒有嗎?
無知又缺愛的少女們總是會被一點點小恩小惠給打動,丟心失身的比比皆是。
前世的女人錯了還可以成長,無知是人生的必經(jīng)之路,歷練后仍能見彩虹。可現(xiàn)下這種社會,女人一錯便是毀終身。
在街檔口,陳芽本來有些怕同我說話,畢竟我的名聲已經(jīng)臭不可聞。也許她實在無處宣泄,竟與我說了許多話。
“荷姐姐現(xiàn)在住哪?”
“猴兒山的南邊。”我看著陳芽局促不安掰扯著手指頭,問道:“你娘給你相看的是哪里的?”
章氏在店鋪里頭跟掌柜的討價算賬,為了十個銅板爭執(zhí)不下。
“不曉得?!标愌靠蘖?,淚珠子掉下來。
“哭什么?天又沒塌!如果不喜歡就不答應唄!”
陳芽不語,埋著頭,肩頭一聳一聳的,街上有人奇怪的看過來。我本來覺得無聊,見有熟人在布莊外,聊聊天解悶,不想?yún)s惹這樣一哭包。
“你舍不得張路?”
陳芽明顯身子僵了一會兒,我不得不語重心長的道:“雖然不曉得章姨會給你相看什么樣的夫婿人選,但是……張路那種人絕對是個渣。就算他不渣,他娘豈是好相處的?那張破嘴,簡直抹了劇毒?!?p> 陳芽淚巴巴的抬頭看我,這時章氏已從店鋪里出來,看見我立馬不高興起來,“該死的坯子,你想禍害我女兒?快快些滾,帶累我女兒名聲,我饒不了你!”
我無所謂的勾唇一笑,“章姨,玉寕街和綉布莊今日周年慶,一匹布優(yōu)惠二十個銅板,你這布……”指著她手里頭沾沾自喜討了半天價少了八個銅板買的布,我接著道:“買貴了?!?p> “什么?”章氏大驚,甚至很憤怒,“是不是真的?”
“你去瞧瞧就是,不過天快黑了,估計要關店門了。”
說完,我不再理她,往寒梅苑方向的路走去。只聽得身后的章氏“哎喲”一聲又轉回店里,大聲的找掌柜退貨。
估計等她真退了,再去玉寕街,肯定會氣瘋。和綉布莊確實周年慶,不過我逛過去的時候,做活動的布匹已經(jīng)賣完了。如果退不了,也夠她慪氣的。
嘿嘿,小樣兒,我還氣不死你!
夕陽漸落,我不得不沉重的走回寒梅苑。
進了院門,周圍是一陣詭異的靜寂。
站在門口的翠花使勁兒的對我丟眼神,又朝那主臥揚了揚下巴。
從另一旁孔嬤嬤和雀兒冰冷的態(tài)度來看,我知道,周槐之來了。
“我先吃些東西,再沐浴一身見你家公子吧!”
說著,我轉身往秦氏的房間走,孔嬤嬤幾步上前攔住我,“公子等你好一陣,夏美人還是不要耽誤了?!?p> 我心中有絲絲的忐忑,問道:“他吃過飯了嗎?”
有飽腹?jié)M足感的人,情緒相對穩(wěn)定些。
“夏美人!”孔嬤嬤忍無可忍提高了聲調。
唉,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p> 我無奈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該辦辦吧!”
我視死如歸的朝主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