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妾碎碎念的說了許多,但我估計她讓我聽的重點是,若是我心系何景州,不愿送給那人,便可自請留在何府,或者找個人替一替,便將事給全過去了。
我心驚趙小妾的不要臉和理所當然,睡了何景州,她還想睡那位周公子?
真真是色高人膽大。
誰特么說古時女子貞潔專情的?
趙小妾走后,我讓她將油燈給我留下,然后起床吃了幾口冷飯?,F(xiàn)在是秋天,菜凝成了團兒,但飯還是有些軟的,能下口。
胃舒適了些,我便又接著睡了。
第二天翠花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晌午,余老太太身邊的貼身寧嬤嬤正帶著人親自伺候我梳洗,喂藥吃飯。
我心知這是殺豬洗膘的準備,所以趁勢讓她們打水泡了個熱水澡。
院子里忙忙碌碌的,翠花捂著腰臀,一瘸一拐的走來,同寧嬤嬤行禮,“寧嬤嬤?!?p> 寧嬤嬤冷著臉,“下回再敢指使主子做事,有你好瞧的。”
翠花委屈的應(yīng)“是”。
我剛穿好衣裳,翠花過來扶我,我擋開她的手,“不用了,你歇著去吧!本來就病著,我讓葛媽媽拿給你的藥,你去煎著吃了。”
翠花看著我,又忍不住掉了淚珠子,“奴婢省得了?!?p> 寧嬤嬤是余老太太身邊的老人,長得一臉橫肉,看起來十分兇惡,但比起李氏身邊的王嬤嬤,我覺得她更講理一些。
對我這番安排,她也沒質(zhì)問,仔細的端詳了我一陣,只道:“那如此,夏小娘子便隨老奴走一趟吧!待會老奴再派人送你回來?!?p> 瞧瞧這態(tài)度客氣的,兩個字——舒坦。
寧嬤嬤抬了抬手,兩名丫鬟立即過來扶住我,還有一名捧著卷云紅漆盤,上面儼然是周槐之臨時給我買的鳶尾裙。
幾人朝鳴翠院的外頭走去,跨過門檻時,我面上雖一派平靜,但其實心里非常忐忑的。
如若我依照自己的心意留在何府,他們沒了利用價值,等待我的是不是無盡的磋磨?若我要是順了他們的心意,答應(yīng)在放妾書上摁了指印,轉(zhuǎn)手給周槐之那種危險的人,我卻更加不愿意。
誰愿意當被馴服的乖巧寵物?若沒有經(jīng)歷生死,或許我會天真的嘗試一次。但現(xiàn)在,我不愿意浪費生命去折騰、去卑微的求寵。
“寧嬤嬤,老太太要見我,是有什么事嗎?”
寧嬤嬤走在前頭,回頭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自然是有事的?!?p> 我面露難過,“是不是要將我送給周公子?”
“夏小娘子命好,能被貴人瞧上是福氣?!睂帇邒邲]有遮掩,
“老爺也同意了嗎?”
寧嬤嬤呆了一下,許是看見我眼中的真情不舍,露出一絲不悅,“夏小娘子,你既然是想攀高枝,那就該攀的更高些。何府給你這個機會,你若還心生了怨氣,那就是不識好歹。”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老爺在嗎?”
寧嬤嬤似不耐煩我的糾纏,勸解道:“你入府鬧了這般久,被教了許多規(guī)矩,難道還不明白?老爺只是個知事,將來要升遷,就萬萬墮落不得這美色誤人之事。夫人不會任你禍害,老太太更不會。所以你越是折騰,越會讓人厭棄了。但那位不同,他不需要誰高看一眼,他若寵愛你,便沒人置喙阻攔,一生榮寵全憑你自己的本事?!?p> 我沉默了。
他們已經(jīng)決心要送,可我現(xiàn)在是何知事的妾,那位周公子能忍得住膈應(yīng)收了我?
置納妾室的偏院離老太太的榮養(yǎng)堂有些遠,一西一東,我走的腳發(fā)軟,幸虧兩個丫鬟力大,撐扶著到了地方。
停在堂門,寧嬤嬤打簾子先進去稟告了一聲,才將我扶進去跪下。
小門戶,規(guī)矩倒挺大。
“見過老太太?!?p> “倒真是個妙人兒?!?p> 那略顯滄桑的聲音一落,我瞧見李氏的臉沉了沉,咬唇狠狠的瞪了何景州一眼。
正堂的“老人”不過四十多歲,青絲榮發(fā),膚色白皙,標準美人的五官只稍有些下垂,何景州很像她。
這里女子十四、五歲成親,頂多十七八就當母親,做奶奶的年紀也就不大。想起我三十歲還光棍一個,著實汗顏。
何景州與李氏恭恭維維的左右而立,襯得余老太太氣勢駭然。她伸手摸了摸鳶尾服的衣料和綉工,眸光亮了亮,然后說道:
“你們下去吧!景州去吳大人那里回個話,百日宴我這個老太太就不去了。公子這事讓你表姐吳夫人著累安排?!?p> “是,母親?!?p> 何景州和李氏深福了個禮,從我身旁退出去。我頭皮一緊,抓住了何景州的衣擺。
何景州訝然又尷尬的盯了我一會,“還不快松手?!?p> 我悄悄用另一只手擰住自己大腿的肉,擠出兩滴淚來,“景郎?你……當真要舍了奴家?”
何景州被我問的頓住,許是見我楚楚可憐,回想起了往日在祁門縣的點滴,面露出一絲不忍和不舍來。
李氏氣的臉通紅,余老太太沉喝了一聲,“景州,還不速速下去!”
何景州為難一會,終下決心將衣擺抽走,然后扶著黑了臉的李氏離開。
堂里只剩我、余老太太和寧嬤嬤。
余老太太也沒說什么話,只是不停的打量我,一雙精明的眼似乎看出了什么門道,嘴角彎了又彎。
“你身子弱,起身吧!”
我踉踉蹌蹌的爬起來,做狀拭了拭眼角的淚。
“別怪景州,先前誤會你算計他,他心有不忿,雖將你抬入府里,但一直沒肯接納你。其實歲月一長,他自能曉得你的好?!?p> 老太太這話說的真有水平。
我吸了吸鼻子,一個丫鬟從碧紗櫥里搬出一條繡凳放我身后便立即退出去,我先福了個禮道謝才慢悠悠的坐下。
余老太太這一瞧,仿佛更滿意了,只是嘴上說道:“唉,既是個知書達理的,為何要那樣鬧?”
我眨了眨還濕潤的眼,“老夫人,婢妾不鬧了,能否讓婢妾繼續(xù)伺候老爺?婢妾不想離開何府!”
余老太太嗔了一聲,“倒還是個孩子性呢!”
原主入府近一月,哪怕鬧出自殺撞墻的事,余老太太也沒出來露過面。這回表現(xiàn)出一副疼愛晚輩的模樣,我真想吐槽吐槽。
“那公子瞧上你,是你的福分。世人不便言說他的身份,老身也不好同你講明白。以后你跟了公子,必會感激何府對你的一番造化。唉,你與景州情深緣淺,就此作罷吧!”
這是決意要將我送去換好處了。
我還能說什么?
“你可會什么才藝?”
我搖頭,
余老太太擰眉,“詩詞書畫總會一些的吧?”
“會寫幾個字,但練的少,爹爹常說婢妾不如妹妹勤奮好學(xué),感慨婢妾不修內(nèi)在,嫁人后會色衰愛弛?!?p> 余老太太被嗆的咳了好幾聲,覺得這話說的實在露骨。
哪有父親這樣說女兒的?
我暗戳戳的點明,是想告訴你們,別損人不利己,送出去也許是個禍害呢!
余老太太沒再多問什么,態(tài)度慈祥和藹,想是以后也能搞個關(guān)系走后門。對于她來做主勸導(dǎo),我很理解。我與李氏和何景州的關(guān)系惡劣,他們一說,等于火上澆油,但余老太太出面就不同,畢竟她從未對原主做過惡人,只是不理罷了。
說了一會兒話,堂里又進來一位婆子,端著個四方小盤,上面放著圓白碟,中間似紅沙什么的。
寧嬤嬤默不作聲的接過放在桌上,倒了幾滴清水,將紅沙磨勻暈開。待好了之后,吩咐那位婆子將我的袖子拉起來。
我懵頭懵腦的,“這是什么?”
“你入府近一月,和景州并未成夫妻之實。如此倒也能了斷這段緣分,公子是貴人,免他誤會,只做做樣子。這是守宮砂,待公子看了,往后公子也能消除芥蒂,專心寵你?!?p> “呃……”
看著點在手腕內(nèi)側(cè)艷極的朱砂,我一時無語了。
“老身是為你好,你爹在祁門縣任個小小記簙,兄長頑劣,家境越發(fā)不好,你若不幫襯些,又有誰能?難不成將你妹妹嫁了,得嫁妝銀子苦苦再撐一撐?你曉得你母親名聲不好,帶累你們定親看人家,你算是誤打誤撞,可你妹妹就沒這么好運。”
這是威脅!
雖與原主家的成員沒有什么親情感覺,但一想到夏雨那樣懂事可愛的女孩子被糟蹋,我有些不忍。
最主要的是,我發(fā)現(xiàn)沒有能力反抗。
穿越女主的金手指,我一個也沒有。能歌善舞不會,詩詞文采不會,陰謀詭計也不會……沒想我一個高材生,妥妥的成了一根廢材。
認命嗎?
看樣子,還是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見我不吵不鬧的,余老太太十分欣慰,叮囑我?guī)兹蘸笕歉⒁獾氖马?,要緊緊跟著李氏,莫要亂攀談。
余老太太還寬慰我送妾當禮雖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都是私下心知肚明的。周公子若留了人,一切都萬事大吉,她還會備一份厚禮送給我。
她沒有說不成會怎么樣,但我自己也料想的到,反正沒好果子吃。
“你回吧,這兩日好生養(yǎng)一養(yǎng),想吃什么用什么,盡管同寧嬤嬤提,她會著人安排的?!?p> “謝老夫人?!?p> 我起身離開,踏出門檻時還聽的余老太太的贊嘆,“這么個好孩子,一番變故,從容鎮(zhèn)定又不失禮儀,可惜景州一時氣糊涂,錯過了?!?p> “唉,各人有各命。這丫頭是個享福的呢!”
我心中感慨:果然老了的人才成精。吹捧什么?難道還想我念何景州的舊情?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