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樓下,“正好”來了送水的苦力。水被接近去了,三個苦力在外頭等。
大個子、絡(luò)腮胡子的叫藺安,干瘦的半老頭子叫九州,紫棠臉、微胖的男人,叫洛維。藺安和九州在洛維的示意下,向天臺看去。成國前任皇太子莫昌慵懶地靠著欄桿,臉向里面,看不見,左手背在身后,手掌上下翻動兩次,然后變作波浪的樣子,再用右手握住。
這一切都在理國的那幫貴族子弟的打鬧聲中靜靜地進行。
三個苦力忍住淚水,盡管莫昌看不見,他們拿右手握拳,指向心臟的方向,并上下滑動三次,再由左手握住。
然后,他們接過倒完水的空木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莫昌的姿勢叫做“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洛維等三個漢子的手勢叫“梅花使節(jié),誓死報主?!?p> 數(shù)日前,莫昌因為桂香殿上白衣的求情,獲得了“自由行動”的權(quán)力。他知道侯聰?shù)男母箓兣闪送桩?dāng)人跟在四周。這個,無妨。
時間當(dāng)然是緊迫的。剛從宮里出來。莫昌就帶著翠竹,坐著四乘小轎,直奔一處聲色犬馬之處。
多年前,平都,皇宮,東宮勤學(xué)殿內(nèi),大成一等公、梅花內(nèi)相、領(lǐng)太子太保、白深白大人,給12歲的莫昌上情報課,第一句就是:“殿下,哪一天您身陷敵國,一定要想辦法去一次大桐水西橋畔惜花樓,站在面向斜對面晴江樓的窗前,就能找到為您解困的人了。”
12歲的莫昌雖然儒雅尊師,也不免有些不服氣:“老師,學(xué)生是成國太子,怎么會身陷敵國呢?”
白深當(dāng)時嘆了口氣,說:“世事難料啊,殿下。”
白深只給莫昌上了幾堂關(guān)于情報的課。沒過多久,白家56口全家抄斬。多年后,莫昌也被命運捉弄。他按照老師的吩咐去做了,完全不知道會有什么作用。當(dāng)夜,一個紫棠臉、微胖的大漢闖入了他的臥室。他以為堂弟派來殺自己的人這么快就來了,請求對方允許自己按照貴族的死法受難,并且死后尸首運回故鄉(xiāng)。
對方卻跪了下去。
“梅花使節(jié)洛維,叩拜太子殿下?!?p> 他們沒敢掌燈,略微交談了幾句,莫昌明白了白深的深思遠慮。他曾安排十?dāng)?shù)名死士,以他手下梅花使節(jié)的身份,作為細(xì)作進入理國,其中,有三名在大桐。這三名是所謂的“冷子”,不到迫不得已,永不啟用。他們的“尸體”都在平都埋葬過了,家里人早不做念想,年年領(lǐng)著豐厚的撫恤金過活。
白深死了之后,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直到莫昌出現(xiàn)在那扇窗子。成國連皇帝都變了,但是,死士對于前任梅花內(nèi)相白深發(fā)過的誓言,至死不變?,F(xiàn)在,他們有了新的主人:莫昌。
莫昌交給洛維的第一個任務(wù)是:查出誰是南下隊伍的替死者,——這并不為什么,只是這位皇子不喜歡事事被侯聰蒙在鼓里的感覺。洛維拜別主人,離開原來常贏的府邸,先分別找到了多年未見的藺安和九州。這兩個人,對于莫昌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白深的指揮權(quán),并不太接受。
“主子死了,先帝爺也駕崩了,我們就是廢子了?!碧A安說。
“對,新君想殺這位前太子,不關(guān)我們的事?!本胖菡f。
“不對,”洛維聲音洪亮,“白大人為什么要把啟動我們的方法教給殿下呢?”
于是,藺安和九州,決定先擱置爭議,暫時讓洛維指揮自己,然后找機會確認(rèn)更多。首先,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卻沒找出一點誰是替死者的線索。侯聰防范得很緊,沒有跡象,也沒有風(fēng)聲傳出。顯然是防備南邊人知道后,會有所防備,會改變計劃。
眼看著幾天過去了,洛維決定:“先找個時機,我?guī)銈儏⒁姷钕?。至于下面的事,聽殿下的?!?p> 所以說,裁判們?nèi)ヌ焯脷g聚,看起來是宇文長空的“主意”,但實際上是莫昌一句不動聲色的“高處春光最好”勾動起來的。白深教給莫昌的不多,其中一個就是那個手勢。
天臺上,侯聰親自倒了一杯酒敬給莫昌,他輕輕收回背在身后的手,飄然回到天臺的中間,雙手接過了酒杯。
洛維、藺安和九州挑著空木桶沒離開多久,就遇到了領(lǐng)他們過來的翠竹。翠竹把主子進侯府做裁判之前就寫好的信,拿了出來。洛維左右看看沒有人,收進了懷里,話都不說就離開。九州忽然回來,攔住了翠竹的去路。
“你不是理國宮里挑的人嗎?你會忠心耿耿為殿下好?不如,就在這里把你做了吧?!?p> 翠竹竟然一點懼怕都沒有,“切,你看不起誰?我沒見過世面嗎?誰對主子忠心,以后見分曉,好奴才是看出身的嗎?”
他拂袖而去,連步伐都不亂。
洛維笑著,拉著九州撤離。莫昌的信,閱后即焚。里頭明確交代了三點:“第一,雖然經(jīng)過理國的手挑選了人,但他能分辨出府里的廚娘和車夫變了。這兩人做手腳的機會是馬和食物。洛維等三人必須根據(jù)莫昌的指示,處理一下這件事,不僅讓他們的計劃不能得逞,還要加以利用;第二,通過莫昌交代的方法查出替死者。第三,嚴(yán)格按照莫昌的交代完成前兩件事,把下一件事的準(zhǔn)備做好。”
三個人看著火焰和灰燼,對自己的殿下已經(jīng)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也知道自己會很快死去,但是認(rèn)為死得其所,他日地下見到白深,可以昂首挺胸,不曾負(fù)他所托,他所授。
兵器擦亮了,毒藥的方子再一次背誦出來。舊院落收拾出來,多年了然于胸的大桐地圖,也開始在心里四處蔓延。洛維像個旁觀者一樣期待著莫昌主導(dǎo)的大戲一步步上演。“殿下終究不能居人下的,他終究不會是棋子的。”洛維堅信。
午后,侯聰?shù)热蓑T馬返回侯府。白衣急著做“小侯聰”,裁判們本來被打發(fā)去歇息,慕容行卻立逼著獨孤正和元又隔開50尺跟在玩縛殺的兩個人后面,他說:“你們好歹精神點兒,看到那丫頭要動手,你們就想辦法提醒將軍。將軍堅決不能輸!不能!”
工具房內(nèi),侯聰按照白衣的喜好,分割出了傀儡娃娃的幾個部分:腦袋、身子、胳膊、腿兒。白衣在房里飄來飄去,聞著木屑和油漆的味道,并且對自己之前的選擇產(chǎn)生了懷疑。
“說實話,到底是白色木頭好,還是黃心的好呢?”她重復(fù)了三遍。
侯聰根本不理她。她又過來拉拉他的衣袖,“將軍,你幾天能做完一個?”
“怎么成了我做?不是我教你做嗎?”
“不是早就說好了,是你做、我看嗎?”
“小時候我做小白衣,三天三夜。現(xiàn)在我更熟練了,可是,到底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p> 她去旁邊捏了一會兒綢緞,又回來了。
“請你不要學(xué)你哥哥,就像個開了鎖的猴子一樣。晃的我頭疼?!焙盥敺鲱~,同時看到她松了的釵環(huán),忍不住給她插正當(dāng)了。只見她眼里寒光一閃,連忙跳出丈外,白衣的臉色變作黯淡,剛拿出頭的繩子也收回去了。
侯聰要罷工,說什么也不肯在替白衣做傀儡的時候遭遇偷襲,“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給你做娃娃玩兒,你想著怎么贏我?!太不劃算了,我和你,還是回到堂屋去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相起面來,誰熬過誰,還不一定呢!”
侯聰?shù)倪@句話,獨孤正和元又在工具房外都聽到了。他們匆匆趕上背著手、氣呼呼離開的主子,和像朵柳絮一樣飄出來的白衣。元又貼到侯聰耳邊悄悄出了個主意,“大公子,有個法子,你從了我們吧,包您贏?!?p> 侯聰停下腳步,白衣也豎起了耳朵。
獨孤正連忙貼上來繼續(xù)解釋計策,“很簡單——我們都商量好了,今晚,找個止君樓的姑娘來陪您。白衣一定會躲開的。那就等于放棄了縛殺的寸步不離原則,等于自動棄賽,就輸了,不是嗎?”
編劇陳綠
謝謝“人生如系統(tǒng)069” 謝謝“基佐小天使”,守護白衣。 謝謝“左邊路人甲”的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