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近的距離,這怪物猛地大叫一聲,簡直猶如平地炸雷,小白的耳膜險些要被震破!她一捂胸口,捋了捋嚇得砰砰跳的小心臟,心想:你確定不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想起什么了,這么一驚一乍的,險些把我送走好嗎?你這么一驚一乍的,對得起你這么大的塊頭嗎?
“你想起什么了?”小白瞇著眼睛問,口氣不爽,像只被折磨得快炸毛的貓。
“我想起來了,法鎮(zhèn)樓可不是我第一次同你說話!在那之前,我早就跟你說過話啦!”白澤霸的兩只碧綠的大眼睛滿是精光。
“是嗎?什么時候?”小白被它這一打岔,把方才的不爽丟九霄云外去了。
“你還記得你的第一魂是怎么掉的嗎?”白澤得意地笑起來。
小白一愣,是哦,剛見面這怪物就說了,我曾為救一朵黑蓮花,掉了一魂,所以它才能住得寬敞了些什么的。但我對整件事毫無印象,且不說我到底怎么掉了一魂,就說白澤說的黑蓮花又是誰呢?難道是墨離?這天底下除了墨離,總不至于還有第二朵黑蓮花吧?可三年前我只不過是把他送出云夢澤而已,并沒有遇見什么險情以至于掉一魂??!奇了怪了,這么大的事兒我怎么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小白對白澤說的堅信不疑,這怪物雖然說話粗鄙,有時顛三倒四,但它是個直腸子,不說假話,它說我掉了一魂,我必然掉了一魂!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呢?我不過出了云夢澤個把月,怎么就不知不覺掉了一魂,這要讓舅父知道了,可怎么得了?一想到舅父可能要把她關云夢澤關一輩子,小白就頭大不已。
正頭大呢,忽然一陣刺骨的寒涼襲來,眼前一片迷蒙的白,仿佛在寒冬臘月一頭栽進了冰湖里,小白凍得打了個哆嗦。奇怪的是,這種寒到刺骨的感覺居然有些熟悉!那冰涼刺骨的寒氣滲透進骨頭的裂縫里,就像無數(shù)柔軟的小手在按摩著她的傷口,明明骨縫中又痛又癢,卻又有股說不出的舒爽暢快的感覺,很舒服!
小白覺得眼皮重重的,她強撐著精神,顫著牙咯噔咯噔地問:“白澤,怎么突然這么冷啊……”
“白澤?”
“白澤?”
一連喊了幾聲都無妖應答。小白凍得睜不開眼,心想,難不成這怪物是嫌我沒加個霸,所以故意不理我……實在喊不出嘴也得喊了,無奈之下,小白喊了一聲:“白澤霸?”
還是空蕩蕩的毫無回應,小白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兩個巨大的綠月亮不知何時消失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隱約中好像有一陣陣悠揚的樂曲聲傳來,那曲調(diào)是那么牽腸婉約,溫暖如流,就像有人在聲聲召喚!
小白一怔,這種感覺就像她每回貪玩晚歸時舅父手中搖晃的暖橘色的風鈴燈;就像她躺在一葉小舟中,那眉目如畫的少年撥開高高的蘆葦,關心地問:“你怎么沒回來?”
是墨離!小白星眸一亮,她認出了這聲音,這是墨離在彈奏慕云!
原來半刻前,墨離抱著白愿到了隱峰,將她放入了寒泉之中。
泉水一泡,小白的衣衫濕透了,厚厚的白色裹胸露了出來,上面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紫青色血痕顯得觸目驚心。墨離知道那是從骨髓中滲透出來的淤血痕跡!他的心不由地一抽痛,抱著小白的手忍不住抱得更緊些。
昏迷中的小白痛苦地皺起眉頭,墨離看著看著,忍不住伸出手,撫平她那皺起的眉頭,仿佛這樣能幫她減輕一些痛苦。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她彎月般的眉頭,仿佛點了在陌上花開的流年,一瞬間有一股魔力牽引著,他竟忍不住順著那道淡墨色一直描到眉尾,心頭一道溫流隨指尖的溫度慢慢融化冰川,這一描眉竟似萬年……
墨離指尖一頓,立刻收斂了心神。他將小白小心地靠在寒泉中的玉巖旁,一個飛身上岸,撕下一段白袍系在雙眼上,接著喚出了慕云。
只聽潺潺琴音如水,慕云紫色的光弦飛舞,一層層褪去了白愿的衣衫……
神志被困于命宮中的小白聽到墨離的琴音,終于被喚醒了。
她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荒誕的夢,夢里有個怪物有著一對綠月亮般巨大的眼睛,她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白澤……后來她掉進一片冰湖里,白澤不見了。
“嘶……”小白冷得蜷縮住身體,這冰寒刺骨的感覺太真實了,不像做夢!
小白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眼前不是那黑漆漆的洞穴,而是……
“噫!”小白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赤身裸體地泡在一池碧藍的冰泉中!
她驚慌失措地要躍出水面,背后傳來一聲冰涼如月的嗓音。
“別起來,泡著,這寒泉能助你斷骨復原。”
小白當場石化,墨離!真的是墨離?。?!我怎么一絲不掛的,豈不是被他看光光啦?完蛋,我要死了!小白尷尬得想要一頭撞死,她趕忙一悶頭鉆進了水里,整個人紅得像個水煮大蝦,從頭頂紅到了腳趾尖,寒泉冰涼的水都降不去她火辣辣的溫度!
聽到水花驚慌飛濺,墨離微微一笑,指尖一撩,琴弦微顫,一段動人的樂曲隨之漾漾流淌,樹上的鳴鳥都停止了啼叫,整個世界仿佛都在聆聽,聽得風都醉了。
沉在水底的小白蛇自然也聽到了這潺潺動人的琴音,隔著潭水總是聽不真切,她忍不住悄悄浮出水面,忑忐不安地露出兩只眼睛,這才看到那撫琴的少年蒙著一條白錦。
原來你看不到我!
小白撫撫撲騰亂跳的小心臟,靜悄悄地游到岸邊,伸出白藕般的胳膊伏在了岸邊上,小巧玲瓏的下巴輕輕靠上去,她在心里甜絲絲地說:“那我可以好好看看你了……”
白錦遮住了墨離的眼睛,白愿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從他垂在眼前的發(fā)絲緩緩向下滑落,掠過那傲岸的鼻梁,最終停在他單薄的嘴唇上,凝望著那一點朱紅,白愿眼中升起一絲迷離的霧氣,水光隱隱綽綽,仿佛隨著琴音倒流回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那一天,你就像一片星河,突然降臨在我的世界里,點亮了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