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萬歲在你
越是臨近新皇登基的時候,京都的氣氛越是緊張起來。雖店鋪門已經(jīng)開了,但酒館中人也只能默默的喝著酒,不敢再妄談朝中事。
街道間仍有穿著不同服飾的官兵巡視著,路人見了也只得退開讓道。
連老百姓都誠惶誠恐,朝中人又怎會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
對于那些在兩黨之間搖擺不定的人而言,如今的選擇,無疑決定了他們的仕途乃至生死。
一旦選了,敗的那方定是會被撤職甚至是斬首。
若說他們有明顯的強弱之分,他們也不至于這般猶豫。
偏生這區(qū)別不明顯。
一個是自小在先皇身邊長大的三皇子朱瀟,有二皇子朱鑄助力,又有先貴妃撐腰,在朝中占據(jù)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一邊是初來乍到,但有遺詔傍身,先皇支持,續(xù)而有柳言助力,在朝中占據(jù)了半壁江山。
雙方各有優(yōu)勢,難分勝負,讓人無法權(quán)衡。
顧不得他們的想法,像柳言一樣,朱瀟也對這皇位充滿了信心。
先皇親封又怎樣?待到登基大典那日,他便是背負違背先皇懿旨、弒兄奪位的惡名,只要能奪得皇位,也在所不惜。
母子三人正商議此事時,都被如何將人安插進皇宮時,朱鑄最先沒忍住那暴脾氣,粗聲道:“管那么多作甚,只要時機一到,沖進去,殺個片甲不留便是?!?p> 朱瀟微蹙了下眉頭,低垂著眼眸,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被他很好的掩了去。
他與朱鑄乃是同胞兄弟,雖有著一樣的樣貌,性格卻是南轅北轍。朱瀟因為機智,又能說會道,不僅招的先皇喜愛,還在朝中拉了不少人脈。他深知連自己母妃也是偏向他的,所以對于這個莽夫哥哥,他打心底里有些瞧不起。
若是放在之前形式未定,他還不會表現(xiàn)出什么,但如今大勢已經(jīng)在向他傾斜,勝券在握的感覺讓他開始表明鄙夷起自己的親哥哥來。
好在這人雖然愚笨了些,但在聽了母妃勸誡之后,并沒有要與他奪皇位的打算,所以即便有些厭惡,朱瀟也可保證在他繼位后不殺害他這個哥哥。當(dāng)然,是在母妃還在世的時候。若是母妃不在世了……
這事誰又說得準呢?
朱瀟心底暗自哼笑著,抬眼時卻是一臉和善的笑意。
兩日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瞬,眼睛一閉一睜便過去了。
五更天剛過,夢潭淵便被侍從叫醒,在大公公的指導(dǎo)下?lián)Q上了厚重的黃袍。
黃冕剛戴上頭的那刻,夢潭淵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也不知是哪個古人想出的這物,不僅壓著腦袋,前方的珠幕還遮住了視線。
為他戴黃冕的宮女見他皺眉,以為是弄痛了他,立馬嚇的跪在他跟前道歉。
夢潭淵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聲:“起來”都帶著些許威嚴。
宮女更是嚇得將頭埋的更深了,一個勁的求他饒命。
夢潭淵心中經(jīng)她一吵鬧更顯煩躁,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不再理會那宮女,起身便走了。
大公公眼神斥責(zé)了那宮女一下,趕緊上前為他拖著厚重的且長的衣擺。
柳言在外面侯著,在轉(zhuǎn)身看到他戴著厚重的黃冕、黑著張臉時,臉上的笑意不加修飾,讓夢潭淵臉更黑了幾分。
柳言這才收斂了幾分,扶著他上了御輦,腰間配著劍,跟隨在轎輦旁邊。
盡管后面跟著數(shù)百位禁軍護隊,柳言還是警惕的將手搭在劍柄上,臉上卻不顯緊張之色,像以往一樣,帶著淡淡的笑意。
夢潭淵步上高臺之時,只可選一人陪同,雖然以往都是會選皇親國戚,但時下,夢潭淵能選的那人便只有柳言了。
若說選朱瀟朱鑄兄弟兩,他怕是不能無恙的走上這祭天臺了。
柳言陪著夢潭淵朝著祭天的高臺走去,因為挨的近,柳言隱隱看出了夢潭淵拖拽著長擺龍袍上臺的艱辛,似笑非笑著,眼中多了幾分調(diào)侃之意。
夢潭淵見了,倒也不惱,反而壓著聲音說道:“柳大人這般看著朕,莫不是看上朕了?”
說一個男子看上另一個男子,這無疑是對人的一種折辱。
且不說柳言本就是女子,就算她真是男子,依她那淡然恬靜的性子,也不過一笑而罷。
就像她現(xiàn)在,也只是笑了笑,回道:“陛下生的這般貌美如花,引人喜歡也是應(yīng)該的。”
柳言能受得了那般話,夢潭淵作為皇子,如今的天子,哪能受得了被人說成是‘貌美如花’?
事實證明,夢潭淵有被氣到,頓時沒有了與柳言說話的意愿。
兩人就這么沉默著走到了祭天臺。
夢潭淵在鞠了三個躬后,將香火插在了香爐中,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臺下的,無論是皇親貴族,還是朝中大臣,或是平民百姓,皆紛紛下跪,伏著身子高喊:“參加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渾厚的聲音久久重復(fù)著,震懾云霄。
夢潭淵站在高處,俯視這下面匍匐的眾生,眼中流光漫轉(zhuǎn),抿著唇不說話。
柳言看出了他的走神,卻沒有打斷他,和她一樣,俯視著下面的眾生,察覺到暗處的一道目光。
柳言抬眼看去,對上了遠處隱蔽在樹上的凌子霄。相視之下,凌子霄點了點頭。
柳言微斂眼瞼,未說什么。
“柳卿”
忽而聽到耳旁一聲輕飄飄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柳言側(cè)目看他。
夢潭淵目光不變,依舊俯視著下面黑壓壓一片的人群,抿著的唇稍稍一松,輕聲說道:“這天下哪有萬歲之人???”
聲音輕到脫口便隨著清風(fēng)消散了。
柳言聞言,眼中光彩流轉(zhuǎn),頗帶些笑意,卻無嘲諷之意,笑道:“你若是能做一代明君,留名于世,流芳千古,不就在人們心中活了萬年嗎?你所做出的功名越大,人們記住你的時間就越長,能不能萬歲,取決的,是你自己?!?p> 夢潭淵聞言,愣了一會,此時正值日出,太陽才從山頭出來,普照著眾生。
那柔和的日光,投射在柳言的如玉般的臉上,配上那抹淺笑,頗有幾分出塵的氣質(zhì),宛若謫仙。
夢潭淵稍稍回神,難得露出些許溫和的笑意,說道:“你說的對。”
他不曾想,這個胸懷大志,卻甘愿做人臣子之人,對君王這一稱呼,看得如此透徹。
他心中雖恨那人,但也不得不承認,那人在位期間,所做之事,對得起這天下蒼生,對得起烈宗先輩。
但他并不想止于此,他想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去開辟一個真正圣明的社稷、構(gòu)建安居樂業(yè)生活。
“柳卿,”夢潭淵喚她,望著她那雙不然纖塵的眸,一字一句道:“朕相信你,只要你愿意跟隨我,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抱負?!?p> 柳言來了興致,詢聲問道:“你可知我的抱負為何?”
夢潭淵搖了搖頭,他并不知道,但從這些天的相處之中,不難看出,柳言雖沒有心,時常笑不達心底,但她有大愛,時刻關(guān)心著這天下蒼生。
不知為什么,他就是覺得,她是抱負,是對這天下有益的。
柳言見他這般實誠,不似往日的毒舌,倒覺得有幾分好笑了。
“陛下,臣的抱負,臣說過的?!?p> 說過?何時?
夢潭淵見柳言沒有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便也沒去追問。
看著依舊匍匐的眾生,夢潭淵運著內(nèi)力,渾厚且莊重的聲音傳了出去:“平身!”
“謝陛下!”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對于從小被人捧著長大的朱瀟而言,已是一大酷刑,起身的時候嘶著牙,腿一陣酸痛,險些栽倒在地,好在身邊自小習(xí)武的朱鑄扶了他一把。
再讓你得意了這一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朱瀟攥緊拳頭,險些咬碎了一口牙。
不難理解朱瀟的憤怒,歷代新皇登基,在他們下跪喚了一聲后,都會叫平身??蓧籼稖Y卻讓他們等了這般久。
朱瀟曾悄然抬頭看了一眼,夢潭淵竟是在與柳言對話。
這更是讓他覺得,夢潭淵就是在針對他。
月下對白
更新會遲到,但絕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