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妙法寺。
秦鸞今日原本打算起個大早，然后像往年一樣，先坐馬車到寺廟山下，然后一步一步踩著階梯向上。
她其實并沒有多信佛，但若是來寺廟，必然是態(tài)度虔誠的。
只是今早剛醒便覺得身體不適，一大早先喝了一大碗藥就昏沉沉睡過去。
這一睡，便睡到了半下午。
她夢見楚深送她去妙法寺，路上遇見了一只受了輕傷的老虎，從附近山林上沖下來，便發(fā)狂地往她身上撲，那獠牙險些就咬斷了她的脖頸。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被嚇得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但竟然還保持著一絲清醒。
就這么瞪大著眼睛，看見楚深用力將刀橫著卡進了老虎的嘴里，腥熱的血灑了她半張臉。
下一秒，楚深就將老虎從她身上甩到旁邊，老虎竟然還沒有死，他和它纏斗起來，身上出現(xiàn)了許多傷。
但最后，他贏了。
彼時她驚魂未定，他狼狽不堪，但彼此對視，都只看得到對方。
那時，她以為，她和楚深之間的感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搶走的，是任何事都無法消除的。
后來她替他上藥，也不知是后怕還是感動，不自覺就落下淚來，而他親吻她，又柔聲哄她。
他說：“阿鸞，別哭了，你比我的命還重要……”
秦鸞從夢里醒來，一時恍惚，不知今夕何夕，她看著床幔出了神。
侍女阿蝶進來，見自家夫人醒了，歡喜過后，又不知該不該勸說她不要上山進寺。
正糾結(jié)著，秦鸞緩緩坐起身來，靠著床頭，一開口，聲音輕而啞。
“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我感覺好許多了，兩刻鐘后就動身去妙法寺?！?p> “夫人……”
侍女擔(dān)憂地望著秦鸞，這些日子，天又冷了些，她伺候在秦鸞身旁，能夠清晰地察覺到秦鸞的病一日比一日重，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秦鸞沖她笑了一下，道：
“去安排吧，妙法寺供奉著一些故人的牌位，今日是他們的忌日，我總得去拜望一下……”
待到了妙法寺山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好在妙法寺并不在山最高處，而是在半山腰，且這山也不怎么高，天黑前必定是能夠到的。
至于如何下山，自然是得在寺里過上一晚，第二日再動身。
秦鸞原本打算自己走進寺廟里，只是她才走了二十多級臺階便已經(jīng)累到不行，再沒有力氣了。
秦鸞由侍女扶著立在原地，耳中聽著侍女勸她坐轎子上山，心里卻滋味百轉(zhuǎn)，難受極了。
“阿蝶，我如今……真是大不如從前了……”
天底下最可悲的事，不過是看著自己所擁有的一件件失去，到最后，連身子漸漸病弱下去也要逼著你體會，其中痛楚，何人能知？
秦鸞任阿蝶扶她上了轎，等到了寺中，依舊心情低落頹喪，強打也打不起精神來。
給已故的友人們的牌位上完香后，她也沒有心力去做別的事，連晚膳也不愿意用，只想回住處休息。
只是才走上長廊，便看見了提燈過來的巧幻。
無可避免地，秦鸞的視線落在了她已經(jīng)隆起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