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被你害死了
查斯理在火葬場的大門外，站了快一個小時。
本就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時翻滾出片片烏云，連微弱的星光都遮得密不透風(fēng)，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火葬場的大樓里亮著燈。
慘白的燈光越過圍墻就消失于無形，明明透著詭異，卻又那么自然。
不是查斯理不想進去，而是不能進去。
靠在圍墻上的那些腐朽褪色的花圈，不知被誰堆放在大門口，堵的死死的。
在大門內(nèi)，六個紙人背對著他戰(zhàn)成一排，這肯定不是燕穿云的惡作劇。
能讓他保持站立的，是身旁這四個紙人。
前后左右，一個方向站一個，將他圍在中間。
摘掉夜視眼鏡，這些紙人沒有溫度，紅外原理制作的夜視眼鏡，看到的只是黑糊糊一片。
現(xiàn)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三樓傳來燕穿云直播的聲音，一路的“小火箭飛起來”就證明她的狀態(tài)很好。
推開手電照在紙人的臉上，這種做法需要膽子足夠大才行。
白花花的紙臉被手電光照得刺眼，紅色顏料鮮艷如血，綠色顏料泛著熒光，臉上一抹的紫色腮紅，如同尸斑一樣醒目。
毛筆蘸著墨汁描畫的兩只眼睛看上去很假，卻能傳達出冰冷和嘲笑的感情色彩。
每雙眼睛都直視著查斯理，有種針芒在身的感覺。
紙人的表情在變，前一秒用手電照射時似是哭，后一秒再用手電照射時又似在笑。
“嗯，有點意思！”
查斯理不停地用手電輪流照射著紙人，這些怎么看都是死物的紙人，配合無比地變換著各種表情。
難道今天晚上想讓我在這里站一夜嗎？
根據(jù)燕穿云的描述，這些鬼東西是在半夜12點后開始動，怎么就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個女漢子已經(jīng)從三樓直播到二樓了，居然還能傳出“咯咯”的笑聲，是覺得這些紙人有趣么？
點燃一支煙吸了兩口，他捏著煙頭戳在紙人的臉上。
“喜歡裝死物，那就請繼續(xù)！”
嗤的一聲，滾燙的煙頭輕易將白紙燒出個洞，點點火絲向四周蔓延開，然后迅速熄滅掉。
紙人的眼睛變成紅色，當(dāng)著查斯理的面變色，紅紅的嘴角上揚，露出笑容。
“哦，這里是火葬場，不怕火...”
彈彈煙灰，忽然傳來“嘩啦啦”一陣響，四個紙人身后瞬間多出六個紙人，一動不動竟似原本就站在這里。
有反應(yīng)就好，最怕的是沒反應(yīng)。
查斯理屈起食指將煙屁股彈出去，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火花。
“嘩啦啦”
四個紙人后面的六個紙人，突然出現(xiàn)在未熄滅的煙頭四周，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原來如此！
大樓的燈光這么亮，也是這個道理么？
如果燒個火堆...是不是會議室里的那些紙人都要蜂擁而至？
喜歡光明喜歡火焰...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用肚子里帶體溫的液體滋它。
不過這招即使想到了，也做不出來。
有失身份。
查斯理試著搬動一個紙人，想丟進小溪里驗證一下他的想法。哪知道紙人如落地生根般，薄薄紙片卻是比鐵皮還堅硬。
誒喲...頭痛！
今天帶了工具和吃食，就裝在手提袋里。
從袋子里摸出小半瓶飲料，心疼地喝上一小口，對著面前嬉皮笑臉的紙人當(dāng)頭噴去。
“噗~！”
這丫的還知道閃？
悠一下出現(xiàn)在另一個紙人身后。
行了，知道弱點就夠了，總比心里沒底要好。
嘩嘩聲中，10個紙人又圍了上來，肯定是那邊的煙頭熄滅了。
反正也不打算進去，愛圍著就圍著吧。
這小半瓶飲料自保有余，進去闖估計夠嗆。
關(guān)上手電，想象中紙人掐脖子的動作沒有出現(xiàn)，但是另一件事發(fā)生了。
這10個紙人不見了。
還在疑惑間，天空慢慢下起小雨。
“嘿嘿，萬事萬物都脫離不了相生相克之理啊！”
打開手電，查斯理慢慢向大門走去。
秘密潛入的計劃是泡湯了，這些不是人的東西無法讓他做到不知不覺。
不如就站在大樓外淋雨，看看到底是什么戲。
一步邁進大門，查斯理很快就發(fā)現(xiàn)判斷錯誤，而且沒有回頭路。
“轟隆??！”
天空中電閃雷鳴。
閃電的光芒讓他更清楚的看到大門外暴雨傾盆，大門內(nèi)卻一滴雨都沒有。
院子里站滿了紙人，落在此處的雨水全都變成了紙錢，從空中拋灑下來。
燕穿云仍舊在直播，已經(jīng)從一樓來到院子里，她的兩只眼睛向上翻起，將瞳孔翻到眼眶里面，露出帶著血絲的眼白。
身后的鐵門被那輛廢棄的中巴車堵死，進退無路。
“老鐵們，馬上直播火化活人！小火箭飛起來！”
心里咯噔一下，查斯理知道壞事了，因為燕穿云已經(jīng)將手機鏡頭，對準(zhǔn)了他。
該怎么辦？
如果此時還不明白這是局中局的話，那他白活了這么多年。
燕穿云是它們的目標(biāo)，他也是。
掏槍瞄準(zhǔn)燕穿云手中的手機，查斯理毫不猶豫的摳下扳機。
“乓！”
飛速射出的子彈被紙人給擋住，彈頭擊中紙張時，居然發(fā)出金戈聲。
快步后退，他閃身跳上中巴車，第一時間找掩護并伺機反擊。
“噗通！”
中巴車快爛掉的車門關(guān)閉。
這輛車直接向火化間駛?cè)?，車上響起了哀樂，就像拉死尸時播放的那種歌曲。
低沉、哀傷、追悼...
院子里的紙人全都露出哀傷的表情，燕穿云的手機里，傳來陣陣哭聲。
“乓！”
又一槍。
查斯理瞄準(zhǔn)了緊閉的車窗射擊，玻璃并沒有應(yīng)聲而碎。
他把飲料澆在玻璃上，這回都不用開槍，整塊玻璃已經(jīng)消失。
助跑，跳躍，穿窗而出...
落地時順勢翻個跟頭，將這股下墜之力化掉，眼見大門處密密麻麻站滿紙人，他變向朝大樓里跑去。
剛才燕穿云從大樓里出來時，這里的大門正大開著，現(xiàn)在也是。
跑到門口的查斯理不得不站住。
地面上厚厚的灰塵全都透著火光。
這些是骨灰，正在燃燒的骨灰！
紙人們撲了上來，動作僵硬卻力大無窮。
掏出電擊器，閃耀的電光對這些絕緣的東西，根本不起作用。
連開幾槍后，他高舉手中見底的飲料瓶，才勉強和紙人們保持對峙。
屬性！
屬性相克才是重點！
這些紙人不怕子彈，不怕高壓電，連他的電擊器都被奪了去...因為他們都是燒過的紙人么？
所以才怕水？
“轟隆隆！”
天空的閃電還在繼續(xù)，暴雨絲毫沒停過。
查斯理露出一絲苦笑。
這是不是證明，老天都救不了他？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紙人們讓開一條路，燕穿云依舊翻著眼睛舉著手機走過來。
“老鐵們快看，這個人居然從靈車?yán)锾鰜砝?！?p> 還在直播？
身后的大樓里傳來響聲，一具具火紅色的人影，從燒紅的骨灰里掙扎著撐起身子，扭曲著身形慢吞吞地向大門外爬來。
是了，水能克火，火也能克水...
終究躲不過了嗎？
查斯理將最后的一點飲料，灑在燕穿云的臉上。
嗤嗤白煙直冒中，女漢子終于醒了過來。
不理她一副目瞪口呆瑟瑟發(fā)抖的傻樣，查斯理舉槍向天，一口氣將子彈全射出去。
嘩！
一片雨突然從天而降，又突然中斷。
“快走！愣著做什么？”
查斯理吼出聲，抓住燕穿云拼命向院子大門跑去，只要出了那個大門就安全了。
自稱膽大的二百五居然蜷曲著粗腿，硬是被查斯理拖著走。
紙人們淋了雨，頓時像泡水的紙一樣化開，空氣里全是嗆人的白煙。
大樓里嘩嘩聲不停響起，更多的紙人像翻涌的浪花一樣撲來。
“如果你還不能站起來逃跑的話，那就呆在這里好了?。 ?p> 查斯理大聲吼道。
燕穿云只顧得瑟瑟發(fā)抖，整個人縮在地上捂著眼睛。
無奈！
查斯理松開手。
有些人是救不活的。
紙人已經(jīng)撲了過來，他連忙向面前的大門飛撲出去。
身在半空的查斯理突然被人拉住，狠狠摔在地上。
“我怕~！別丟下我?。?！嗚嗚...”
是燕穿云。
她正緊緊拽住查斯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滿臉哀求。
紙人一個接一個撲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緊緊壓在地上。
查斯理被架了起來。
他看到一個火紅身影撲向燕穿云，這個女漢子立即兩眼翻白地?fù)旎厥謾C，生龍活虎的繼續(xù)開始直播。
...
“老鐵們快看，火化尸體是要先烘烤半小時的，待水分蒸發(fā)的差不多才會進行最后一步。不過今天例外，直接開始！小火箭飛起來！666！...”
臨死前才知道，這“小火箭飛起來”的喊叫聲，原來這么諷刺！
火化床被拉開，查斯理被按在床上，紙人簡單給他整理儀容后，將他塞進了火化爐里。
無邊的黑暗中，鼻子里還能聞到以前的尸體焚燒時，所遺留的味道。
狹小的空間讓他連掙扎都做不到！
“老鐵們快看，現(xiàn)在正式開始火化...”
“啪！”
“轟...”
開關(guān)被打開，火化爐開始運轉(zhuǎn)，燕穿云的聲音被火爐轟轟運轉(zhuǎn)聲淹沒...
他只來得及在爐子的鐵壁上，拼命留下一道淺淺的抓痕。
...
奇怪，真奇怪...
這上千度的高溫，竟然沒有任何炙熱感...
查斯理從爐子里飄出來，看到滿地化為灰燼的紙人。
翻著白眼的燕穿云，已不知去向。
這是過了多久？
難道...
他顯現(xiàn)身形，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和身體。
兩只手的指甲都已翻轉(zhuǎn)脫落掉，皮膚和衣服一樣布滿細(xì)碎裂紋，裂紋里還透出火光和濃煙。
靜立良久，他才隱形。
“還是死了啊？！”
默默感應(yīng)一陣，能量狀態(tài)的身體輕松到極致，沒有任何中老年癥狀，只剩一片寧靜。
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強行打氣精神，保持著慣有的謹(jǐn)慎，觀察完周邊環(huán)境后，他悄悄離開這里。
大雨剛停，院子里滿地被撕碎的紙人化成紙糊。
大樓變得格外寂靜。
先離開這里！
他輕輕飄了起來。
離地三尺穿過大門，便沿著鄉(xiāng)道向前飄去。
剛來到瀝青路面，就看到一位滿身是血，戴著口罩的女醫(yī)生從天而降，歪著頭打量他。
醫(yī)生脖子上的那把特大號斬骨刀，讓他怔了一怔，好大的刀！
這是威脅的意思？
“先生，這個弱小的同類自己跑過來，是不是可以吃了？”
會說話...吃什么？同類？
查斯理剛要回答，就聽到背后有男子聲音響起。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
他轉(zhuǎn)過身，一位無臉男子穿著一身西方貴族服飾，正上下打量他。
他，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