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紹棟下班從單位出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司機把車開到父親的診所那邊。
女兒開服裝店的事，他早已得到消息，考慮到兒媳婦服裝廠辦得紅紅火火，他覺得女兒也不小了，鍛煉一下沒有壞處。
讓他比較吃驚的是，這些事背后都有徐東燦在參與，眼看在他的幫助下，一件件事情辦得既漂亮又迅速，把他震住了。
原以為建服裝廠很不容易，畢竟縣里就有一家國企被服廠馬上要倒閉了。
現(xiàn)在看來，還是人的問題。
這讓他對辦市場的事更多了幾分信心。
因為沒有政府牽頭辦市場的先例，所以他并沒有馬上把那份報告送到常委會審議，而是跟幾個關(guān)系比較好的縣領導私下討論了幾次，在獲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后，這才決定拿出來推行。
縣里嚴峻的下崗形勢大家都看在眼里，再不解決就業(yè)問題，下半年只怕會越發(fā)艱難。
建起一個市場，等于給一部分想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提供一個平臺，只要他們成為個體戶，再就業(yè)問題就能緩解。
而徐東燦的所作所為，讓他再次意識到，自己在大局的把握上，甚至還不如這個年輕人。
余杭建起了華東地區(qū)最大的服裝批發(fā)市場，他能借這個機遇，想到這個辦法，為什么其它人就不行呢？
虞城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先行一步，建起一個以服裝為基礎的產(chǎn)業(yè)群，到時就會在開發(fā)區(qū)那邊投資大量的服裝企業(yè)，等于成了余杭批發(fā)市場的加工基地。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十幾家規(guī)模服裝企業(yè)，那時候別說就業(yè)問題，只怕人手還遠遠不夠。
大量農(nóng)村的富余勞動力，也可以趁機進城打工，給虞城的經(jīng)濟發(fā)展添磚加瓦。
想明白這一點，宋紹棟讓手下最信任的筆桿子，以原來的計劃書為基礎，改為以服裝制造業(yè)為中心，產(chǎn)銷一體化發(fā)展的的經(jīng)濟振興計劃。
這時候帶過來給父親再審核一下，盡快拿到常委會上討論。
現(xiàn)在這件事已經(jīng)公開出去，萬一有人搶先一步，拿出類似的計劃，那自己就被動了。
“你到現(xiàn)在為止，還是改不了高高在上的官僚作風——”宋老爺子接過稿子簡單翻了翻，就放在桌子上，搖頭嘆息道。
孫媳婦辦了一家服裝加工廠，孫女要開服裝店，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
在他看來，這是既鍛煉人又能賺錢的好事，所以放任她們?nèi)プ觥?p> 反而對兒子，他非常失望。
上次找了徐東燦后，他就跟兒子討論過這個想法，并把徐東燦寫的東西交到他手里，沒想到直到今天，才拿出一份完整的計劃，太令人失望了。
這些年他不放心兒子，除了認定能力一般之外，最大的問題，就是手段太死板，不懂變通。
他一直認為，一個好的縣領導，可以能力不足，但是必須有自知之明，懂得揚長避短，博采眾長，聽得進別人的好建議。
像這次的事，他明明知道徐東燦是其中的關(guān)鍵，卻依然高高在上，不愿意主動上門請教。
說得夸張一點，就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換個聰明一點的，碰到這樣的人才，早就放低姿態(tài)，三顧茅廬去請教了。
“爸?！北焕细赣H這樣說，宋紹棟有些臉皮發(fā)燙?！拔也⒉皇枪室馔涎訒r間，只是想求個穩(wěn)當罷了。”
在他看來，這件事如果自己牽頭去搞，后面肯定會成立工作組，由自己擔任組長，所以不管結(jié)果好壞，都得由自己承擔。
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不敢盲目沖動，免得在沒有充分考慮清楚后果的情況下，貪功冒進，發(fā)生意外情況。
“算了。”老爺子失望地擺擺手，不想聽他找借口?！澳隳昙o也不小了，所謂本性難移，我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不能以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他們。
好在孫女現(xiàn)在跟徐東燦在談戀愛，這樣一想，又覺得兒子也是個有福的。
等他們成為翁婿后，如果兒子碰到類似的問題，他這個當女婿的，能眼睜睜看著岳父陷進泥潭里？
只要他跟孫女的關(guān)系不變，就算自己不在了，宋家也不至于一敗途地。
想明白這一點后，他的心情才輕松一點，于是從抽屜拿出老花鏡，仔細看了一遍手里的計劃書，又修改了幾個細節(jié)，這才讓兒子帶回去。
其實計劃都是徐東燦提出來的，兒子能做的，就是嚴格執(zhí)行。
只要把這件事做好了，他的政績就不會小。
到時別說虞城一把手，搞不好還會在地區(qū)擔任重要領導。
他非常清楚，現(xiàn)在全國各地都在為國企和集體企業(yè)的問題傷腦筋，像一些重工業(yè)城市，下崗的人更多。
他們長時間沒工資拿，已經(jīng)成為社會問題，一些地方甚至有吃不上飯的職工，到政府大樓堵人了。
一些沿海開放城市，因為有地區(qū)優(yōu)勢，引進了很多外企，所以沒這些煩惱。
越州位于余杭和甬城中間，他們一個是省城，一個是沿海開放城市，好處都被兩地占了，而越州這幾年，經(jīng)濟發(fā)展一直在原地踏步。
如果虞城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只怕周邊各縣都會來學習，那時候兒子的前途就不用擔心了。
“那我先回去了?！彼谓B棟拿起改過的稿子，站起來回答。
對父親的眼光他一向信任，只要他說沒事了，就可以放心去執(zhí)行。
“你呀?！崩蠣斪右娝?，忍不住又在后面提醒了一句?！懊髦雷约耗芰Σ蛔悖蛻摲诺妥藨B(tài)，多請教身邊有能力的人，別一直高高在上，要知道你不是封建官僚，而是為人民服務的公仆——”
這樣說或許有點夸張，他希望兒子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我知道了?！彼谓B棟郁悶地應了聲，匆匆出門坐上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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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徐東燦從羅秋蓉那里得到消息，虞城第一個服裝市場馬上要動工了。
聽說建在解放路這邊，他松了一口氣。
一直很擔心虞城的領導頭腦發(fā)熱，選出一個交通不便的地方，那就麻煩了。
想發(fā)展經(jīng)濟，只能一步一步來，先把市場建在老城區(qū)，等這邊的人氣帶旺了，再慢慢往周邊發(fā)展。
“市場交給誰來建？現(xiàn)在上面有分歧，你有什么辦法？”羅秋蓉問道。
她今天過來，就是想聽聽徐東燦的意見。
當初大家說好，找?guī)讉€朋友一起來承建這個市場，現(xiàn)在聽說有領導提出反對意見，說交給私人不合適，最好交給國營單位來建設。
這樣一來，賺錢的事就泡湯了。
“如果私人不行，那你們就成立一家公司，不就可以了嗎？”徐東燦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這么大的項目，交給私人來干，確實會讓人擔心。
如果幾人合資辦一家公司，就能堵住某些人的嘴了。
用正規(guī)公司的方式去經(jīng)營，其實是個不錯的辦法，要知道接下來幾年，這樣的工程項目只會越來越多，越早參與，機遇越大。
“建公司？確實是個好主意?！绷_秋蓉覺得辦法可行，臉上頓時露出安心的笑容。“那我回頭跟他們商量一下，盡快落實這件事。”
因為是幾人合作，所以問題比較多，比如公司股份怎么分配？對外負責人是誰？都必須有一個明確的安排，免得后面扯皮。
“嗯?！毙鞏|燦點點頭?！安贿^我有個建議，最好把工程建設和市場經(jīng)營管理，分成兩個公司來負責，這樣以后有了機會，可以分別參與不同的項目。”
比如有人想到一個主意，想建一條美食街，只要他資金足夠，就可以把店鋪全部買下來，統(tǒng)一裝修后再租出去，由負責市場經(jīng)營的公司來管理。
又比如袁志國想建一棟娛樂中心大樓，可以交給工程建設的公司去負責。
這樣分開經(jīng)營，更有利于后面發(fā)展。
“確實如此?！绷_秋營覺得徐東燦這個想法，可以避免一些管理上的問題，深以為然?！澳俏一仡^這樣跟他們說——”
幸虧有這個朋友在，否則碰到麻煩，只能一愁莫展。
“如果嫂子有精力，可以單獨注冊一家公司，以后專門接裝修的單子?！毙鞏|燦從這件事上，有了一些賺錢的思路，抱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決定讓她先去試試。
“別看裝修的單子，沒有造房子和出租店鋪大，不過能接的單子多，利潤豐厚，最適合暗里發(fā)財了?！?p> 現(xiàn)在虞城已經(jīng)有一些聰明人，拉上幾個木匠泥水匠漆匠等手藝人，組建起粗糙的裝修隊，到處接生意了。
比起正規(guī)的公司，他們的競爭力就弱了，如果羅秋蓉和宋鳴能打響牌子，只怕比干別的都來錢快。
“這個我們都是外行，到底能不能干啊！”羅秋蓉到底是女孩子，對于這種工程類的行業(yè)，有著天然的膽怯?！耙荒愫臀覀兒献鏖_公司，一起賺錢——”
有了服裝廠后，她賺錢的欲望沒有以前那么大了。
不過真的放棄機會，她又舍不得，于是決定拉上徐東燦一起搞？
由他出謀劃策，賺錢就輕松多了。
“那肯定沒問題??！”聽說愿意拉上自己一起搞，徐東燦頓時笑了。“只要你們別后悔就行——”
他從來沒想過參與這些項目，因為有自知之明。
能跟宋家合作就不一樣了。
以后業(yè)務交給他們?nèi)ヂ?lián)系，自己只要在公司發(fā)展方面提供一些思路，不出意外的話，生意肯定能蒸蒸日上。
到時產(chǎn)值如果能排進虞城前幾名，一年的收入就相當可觀了。
如果能做到行業(yè)老大，那就更不得了。
前世虞城就有一家以裝修為主業(yè)的上市公司，產(chǎn)值規(guī)模達到幾百億，光想想就夠駭人了。
“肯定不會后悔?！绷_秋蓉伸出食指，笑著點點他的額頭。“因為你沒有參與，我跟你鳴哥就沒有信心搞這個啊！”
也就是說，沒有徐東燦，可能一分錢也賺不到。
拉上他之后，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賺到錢，到時就算分一半給他，自己依然多了一大筆收入。
她是聰明人，知道帳要這么算才行。
“那我們一言為定。”徐東燦興奮地與她擊掌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