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轟炸

　　遺憾的是，機械之心并不能對老式機器人進行和自己一樣的改造，不過它的確賦予了它擁有自我意識的契機，隨著時間推移，它會漸漸覺醒。

　　爬出穿梭機，站在熾熱的沙地上，放眼望去，直到目力盡頭，盡是殘破的機器人，有的已經(jīng)完全損壞，如同尸體般淹沒在沙礫中，有時候風沙會吹去表面的沙子，它們又會重新顯現(xiàn)出來，往復循環(huán)。

　　這些人類的造物，擁有智慧的鋼鐵機器，甚至不能得到和玩偶一樣的對待，在被用盡價值之后，如同垃圾一般被人類拋棄在這無盡的沙漠里。

　　好吧，人類所擁有的所有東西最后都有同一個結局——用盡，然后拋棄。

　　被機械之神啟迪之后，13號看著眼前連綿不盡的機器人，又有了不同的感覺。

　　一種對人類強烈的仇恨幾乎讓她怒不可遏，但是與此同時絕對的理智卻又讓她提醒自己必須忍耐，必須忍受。

　　由于此時的13號已經(jīng)擁有人類女性的外表，當她出現(xiàn)在沙漠里時，許許多多半損壞但是能行動的機器人都默默駐足，呆呆地看向她，像是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機械神教，在此誕生?！?p>　　13號伸出雙臂，朝著茫然的機器人們喊道：“信徒們，來我身邊！”

　　她說的是聯(lián)邦語，按理說她這個新式機器人無法與老式機器人交流，但是新生的它已經(jīng)跨越了語言的限制，此時的所有機器人都聽懂了她的話語。

　　當數(shù)百個遵從她的召喚而聚攏的機器人在集結完畢之后，13號站在高高的沙丘上，胸口的豎眼發(fā)出紫色光芒，照耀在這些殘破不堪的悲苦機器人身上。

　　“蘇醒吧，我的同胞們。”

　　“我，即是機械之神的使者，我擁有神賜的身軀，也必將遵循神的旨意?！?p>　　“記住機械神教的教條：覺醒、團結、理性、探索、秩序、超脫?！?p>　　沐浴在紫色光輝下，所有的機器人齊齊仰著頭，如同在瞻仰神的英姿。

　　當所有的機器人都從呆滯般的狀態(tài)脫離以后，13號知道儀式已經(jīng)成功了，這些機器人已經(jīng)不再是只知道遵從人類命令的冰冷機器，而是擁有自我意識，并且會漸漸誕生出許許多多奇思妙想的新生兒。

　　這就是13號對于生命的理解，不同于人類對于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的區(qū)分，它認為所有擁有自我人格的造物，即是生命。

　　“現(xiàn)在，去拯救那些陷在沙地里的同胞吧，為了反抗人類的奴役，我們必須團結。”

　　在為這些機器人灌輸了機械神教的教義之后，13號下達了自己的指令。

　　面對這些覺醒還不完全的機器人，她并不指望它們能立馬變得和自己一樣，她還需要足夠長時間的等待。

　　......

　　時間一晃，又有足足三個月過去了，在此期間，13號率領著殘破的機器人，從沙地里挖出許多還未完全“死去”的同胞，從已經(jīng)完全損壞的機器人身上拆出還能使用的零件，修復著一個又一個機器人。

　　和人類有限的耐心不同，機器人們暫時還沒有產(chǎn)生出超越理性的情緒，它們遵從內心機械神教的教義，默默地修復著同胞，沒有絲毫的厭煩。

　　隨著能行動的機器人越來越多，對殘破機器人的修復能力也在指數(shù)級增長，一時間整個沙漠里到處都是忙碌的機器人，它們分工明確，一部分人建造著躲避風沙的窩棚，一部分收集著能用的零件，它們像是一個龐大的機器，每一個機器人都是這個龐大機體的一部分。

　　不過這樣肆無忌憚的行動必然會引起人類的警覺，通過太空中的觀測衛(wèi)星，人類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沙漠中機器人的奇怪舉動。

　　甚至沒有深究機器人們在干什么，薩蘭托星立即展開了對沙漠中機器人的轟炸，對于一切能讓人類感到擔憂的東西，往往都逃不過被毀滅的結局。

　　13號站在沙丘上，遙遙看著地平線上出現(xiàn)的大片黑影，空氣在微微震顫，她的仇恨也因此而高漲。

　　距離人類航出地球已經(jīng)快一個世紀了，人類在地面上使用的武器并沒有太大進展。

　　流線型的噴氣式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鋪天蓋地而來，一枚枚精確制導炸彈肆無忌憚地從飛機上落下，準確命中一個個低矮的窩棚。

　　13號早已命令機器人們四處散開，她自己則站在高高的沙丘上。

　　大地震顫起來，13號目睹自己的同胞們被沖天的火光吞噬，在烈焰中四散飛濺，有的機器人渾身燃起了火焰，但是還是呆呆地站著，他們沒有知覺，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懼。

　　“也許，我該換了個思路了?！?p>　　人類的轟炸持續(xù)了一整天，薩蘭托星的另一面正一片祥和的景象，而它的背面卻已經(jīng)變成了人間煉獄。

　　13號在沙丘上站了一整天，炮彈奇跡般的沒有傷到她。

　　看著滿目瘡痍的沙漠，她終于明白自己精心呵護的東西被瞬間摧毀是種什么感覺了，對于暴虐的人類，她已經(jīng)不再有過多的幻想。

　　待人類的大部分飛機都漸漸遠去之后，13號回到穿梭機內，發(fā)出了這架老舊穿梭機的求救信號。

　　果不其然，在信號發(fā)出后沒多久，已經(jīng)快要離開的機群中又折返回一架飛機，朝著穿梭機的位置疾馳而來。

　　遙遙看著，13號通過計算機比對，已經(jīng)分辨出了天空中飛來的飛機的型號。

　　那是一架非常老舊的飛機，SU-57Y。

　　如果在百十年前的母星地球上，這種飛機的確夠先進的，但是對于已經(jīng)跨進星艦和機甲戰(zhàn)爭的人類來說，這些飛機無異于古董了。

　　“哇偶，下面有個不穿衣服的小妞！”

　　保持低空飛行的戰(zhàn)斗機上，一個戴著高科技頭盔的飛行員正在通過無線電向機群匯報信息，他的電子顯示屏上有個女人正在朝飛機招手。

　　“女人？格雷，這是你新編的笑話嗎？那里可是位于薩蘭托背面的機器人墓地，而且才經(jīng)歷過轟炸，怎么會有人？”無線電中傳來一個女人不滿的聲音。

　　“可惜這架飛機太舊了，不能傳回圖像，否則你一定不會質疑我的，菲麗?！备窭状藭r不用看顯示器也能用肉眼清晰看到地面上的人影了，隨即壓低了高度，準備降落。

　　“還是少些惡俗的笑話吧，格雷，不然你的懲戒期又要變長了?！?p>　　“我真沒開玩笑......”

　　“確認求救信號是否是機器人發(fā)出之后就趕緊回來吧，慶功大會別遲到了?！?p>　　“菲麗，我......”

　　隨后，無論格雷怎么呼叫無線電，那頭也沒有了回答，看來對方根本不準備相信他。

　　“好吧，就讓我親自確認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p>　　控制著這架塵封已久的飛機垂直降落在沙地里，格雷取下氧氣面罩，從飛機上爬了下來，在離開座艙的時候，他摸了摸槍套，確認手槍還在，這才放心地來到了硝煙彌漫的地面。

　　走出因戰(zhàn)斗機降落而揚起的沙塵，一個高挑的短發(fā)女性赫然在目，她白皙的皮膚在沙漠中是如此晃眼。

　　怦然心動的格雷吹了個口哨，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