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議為‘先帝’加謚號
翌日一早。
德陽前殿,常朝。
正常情況是五日一常朝,但是也不一定是死的,有的皇帝勤快,甚至可以一日一朝。
今天,就不是上次朝會后的第五天。
………
玉陛之上,西邊坐著少帝劉辯,東邊坐著“太后”何氏。
秦漢以來,少帝即位,太后攝政。
現(xiàn)在,劉辯未成年,自然是有太后何氏朝會群臣,臨朝稱制。
太后何氏御德陽前殿,百官皆喪服。
按照流程走了個開場之后,展開了議題之后,陸續(xù)有人進(jìn)言。
太常卿繼續(xù)昨天的提議,舉著笏板進(jìn)言稱:“太后,臣有一言——先帝駕崩,于禮,理應(yīng)追加謚號?!?p> 何氏坐在上頭,她想到了昨晚劉宏對他說的話了。
一切如常。
按照禮節(jié)來說,確實是到了給劉宏加謚號的時候了。
何氏點了點頭:“可。諸卿就在這里商議吧?!?p> 為皇帝加謚號,一般都是負(fù)責(zé)宗廟、禮儀的太常寺負(fù)責(zé),太常寺的長官,便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卿,也就是剛才提出為劉宏加謚號的那位。
太常卿得到了何氏的首肯,站起身來,朗聲道:“先帝以解瀆亭侯繼位,在位二十余歲,我大漢也飽受苦難。”
他的這一番話下來,有一句聽起來格外帶有批判性。
這在平時,何氏不會覺得有什么。
但是…
她知道,這些人想要追謚的目標(biāo),壓根就沒死。
從這個太常卿的口中,何氏就能猜出來,這人準(zhǔn)備給劉宏加的不是什么好謚號,甚至連中謚都沒有,極大可能是惡謚…
何氏也不知道,劉宏知道自己的謚號之后,會不會發(fā)飆。
哎…
陛下變得越來越難伺候了。
這不禁讓何氏有些苦惱。
太常卿繼續(xù)了他的發(fā)言:“接下來,臣之言論,可能會有沖撞先帝之嫌,死罪死罪,頓首頓首…
謚者,行之跡也。臣身為太常卿,必要合理的評出先帝的謚號。
先帝在位,天下屢有霍亂,志士仁人不得使用,反倒是奸佞為禍朝堂。
貪圖享樂,聚斂錢財,不恤民事…”
劉宏的前身,所經(jīng)歷的事情,那絕對配得上一個惡謚的。
在他執(zhí)政的二十多年里,有朝中重臣,天下人眼中的賢臣被滅族;禁錮黨人、重用宦官;于外,多有蠻族叛亂、妖道作祟,天下紛亂不止。
除了這,劉宏還相對比較喜歡提拔一些‘寒門’。
在士人的眼中,劉宏就是一個不稱職的皇帝。
現(xiàn)在,喉舌筆桿子的權(quán)力,掌握在士人的手中,他們又能給劉宏起什么好的謚號?
“亂而不損曰靈,先帝在時,大漢多經(jīng)霍亂,而先帝不能治理,故謚號曰:靈?!?p> 何氏聽到太常的話,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
她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從劉宏病重開始,她就一直在學(xué)習(xí)關(guān)于皇室的禮儀。
至于謚法,何氏是懂的。
靈,可不是一個好的謚號,也不是中性的,而是帶著貶義的惡謚。
要不要駁回?
這個問題,困惑著何氏。
劉宏雖然和她說了,讓她順其自然,不要過多干涉…
但是,這群文臣,實在太過分了。
何氏幾乎能想到,劉宏知道這件事后,會如何的生氣。
萬一,遷怒于自己,那可就不太妙了。
現(xiàn)在何氏很清楚,劉宏對她的態(tài)度很不好,以至于何氏不得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行事。
何氏的腦海忽然浮現(xiàn)了劉宏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來,這讓她有些汗毛聳立。
“這個謚號不行,再議?!焙问习欀碱^,駁回了太常卿的提議。
太常卿垮著張臉,支吾道:“這…”
這個謚號,是他們一眾士人想到的,一個“靈”字,在他們看來,已經(jīng)保持了極大的克制。
嗯…
他們所圖,就是一個精神勝利——你劉宏,雖然生前貴為皇帝,但在大漢的喉舌和筆桿子下,就只能被定性為昏君,只配擁有惡謚。
但他們沒想到,太后在這個時候,竟然給駁回了。
一時間,眾人把目光聚焦到了大將軍何進(jìn)的身上。
何進(jìn)無奈,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席位,恭敬地對上首自己的妹妹說道:“太后…”
何氏:“嗯?”
“太常卿,負(fù)責(zé)宗廟禮法,何況這謚號,是諸公共同商議出來的,還請?zhí)笕及?。?p> 邊說,何進(jìn)邊對著何氏使眼色。
他們兄妹二人的感情是不錯的,此前,正是何進(jìn)和士人們說,太后何氏不會反駁這個謚號,好讓士人群體得個精神勝利。
這是基于何進(jìn)對何氏的了解,所以何進(jìn)敢放言。
現(xiàn)在呢,何氏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從昨天,到今天…
何進(jìn)竟然出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妹妹在維護‘先帝’。
他使眼色,她就當(dāng)沒看見一般。
何氏:“不用三思了,你們在座的各位公卿,皆曾受過先帝之恩澤,何故在先帝駕崩后,你們卻要加之以惡謚?
要朕看,先帝在位之時,雖遭逢霍亂,但終歸于平定。后來,先帝勵精圖治,注重戎事,選賢任能,是為知過能改。
謚法曰:外內(nèi)思索曰思;追悔前過曰思;
以朕之見,為先帝加謚號曰:思,稱孝思皇帝,何如?”
群臣:…
他們沒想到,何氏駁回了他們的說的惡謚,竟然還說出了一個美謚…
孝思皇帝…
這時,太傅袁隗站出來了。
“臣私以為不妥,先帝為太后之夫,太后這番話,猶有偏向之意。先帝晚年,授予宦官蹇碩軍權(quán),這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亂政;又將皇子協(xié)托付給蹇碩,這是又一亂命也。
臣妄言:若蹇碩心懷不軌…恐怕…”
頓時,何氏的臉變得鐵青。
劉宏‘駕崩’前的動作,一直鯁在何氏的嗓子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何氏暗恨劉宏。
袁隗也不愧是人老成精,他只是半句話,就抓住了何氏的痛點。
何氏是真的想給劉宏洗地嗎?當(dāng)然不是,她只是怕劉宏遷怒于她。
現(xiàn)在袁隗一說,何氏這個小心眼的毒婦,又記恨起了劉宏。
反正是滿朝公卿提議的,就拿來惡心惡心他吧!
何氏:“哎…便依諸卿所言,為先帝加謚號曰: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