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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十七章 西取黨項(十三)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2642 2022-10-12 17:50:25

  宋軍以一雙兩丈溝渠隔絕黨項輕騎騷擾,渠底遍布三尺尖樁,并以溝土筑里壩,引黃河水倒灌,不論敵我,越渠者必誅。

  六十萬役夫,五日掘五十里橫渠兩條,又在黃河沿岸掘豎渠一條,以十余架水車奪黃河枯水期之天時,造可功可守之地利。

  于是,兩條不輸秦渠、漢渠、唐渠的引水渠抵達興州南城,宛若兩條玉帶系在西套平原頸部,又像是一雙絞索鎖住黨項一族咽喉。

  三面暢通的興州城士氣低落,無圍城之實,卻有困獸猶斗之憂。

  “渠多深?”

  拓跋德明在南城樓上遠眺宋軍大營,腦子里全是“人定勝天”四個字。

  “一丈。”

  探馬跪報。

  拓跋德明看了看兩邊投石機,泛起陣陣無力感。

  黨項最大的投石機,于城頭拋兩十斤石,極限射程不超十三丈,也就是四十米,宋軍正在修建的繞城壕溝完美規(guī)避,倒是在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內,卻又穿不透緒棚、巢車、木幔等陣前防御。

  拓跋德明束手無策,惟守而已,只要宋軍不筑攻城土臺,他就不打算拼命。

  以興州城的糧草儲備,撐個半年絕對沒問題,屆時多旱的西套平夏會有一段明顯的雨季,黃河也會迎來汛期,利守不利攻。

  更別說宋軍的后勤撐不到那個時候,而契丹正在幽州聚兵,耶律隆緒將巡新城,距白溝河僅一步之遙。

  拓跋德明醒悟的太晚。

  若是像拋棄老弱婦孺那樣退出洪州、龍州甚至是夏州,耶律隆緒很可能已經(jīng)兵臨雄州城下。

  宋軍之所以圍石州等城而不下,就是猜中了耶律隆緒的報復之心、坐山觀虎斗之心。

  晚是晚了點,耶律隆緒終究還是有所反應,并在信中承諾“十日之內,必見分曉”。

  拓跋德明更恨耶律隆緒,而不是劉緯,若不是五十契丹大軍寇涼甸,宋軍不可能長驅直入!

  拓跋德明心里隱隱有種恐懼,興州之戰(zhàn)不會是簡簡單單的圍城之戰(zhàn),但他又看不懂劉緯的套路,只能肯定一點:役夫本是攻城掠地的消耗品,卻被宋軍當成主力在用,以人和造天時地利!

  是日黃昏,拓跋德明次子拓跋成遇著白衣請降。

  劉緯和顏悅色的扔出兩句話。

  “請西平公親來?!?p>  “放婦孺出城就糧。”

  是夜,平夏軍開始繞城掘雙渠,兩丈渠防外圍騷擾,三丈渠防城內突圍。

  是夜,鏖戰(zhàn)不休,一寸山河一寸血。

  次日,平夏軍不計糧草、物資損耗,自河南輸煤二十萬秤,在防線外筑煤山四十余座,日落即燃,徹夜通明。

  晝夜界限遂破,黨項輕騎再無捷徑可走,惟有沖陣硬拼,以性命搏時間、空間,日復一日。

  二月初十,平夏軍以海量人力完成合圍興州的水利工程,鐵騎四出,橫掃河南,兵鋒一度直指九十里外的定州。

  興州仿佛一座滄海浮島,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宋軍再次喊話,請城內婦孺出城就糧。

  拓跋德明不為所動,不僅命人在城頭宣揚耶律隆緒統(tǒng)兵一百萬攻雄州,還命人舉白旗把耶律隆緒的親筆信遞至宋軍陣前。

  宋軍的反應簡單而又粗暴,拉出曾在靈州城外立下赫赫戰(zhàn)功、由二百五十人驅使的投石機,正對興州四面城門校正,死圍之心,一覽無遺。

  拓跋德明不憂反喜,親登南城樓勸降:“他日南朝國破,請執(zhí)政以大夏為家,本王列土封疆以……啊……”

  十余枝四尺弩箭幾乎同時躍上南城樓,火花四濺,青石亂飛,半截女墻坍塌。

  城頭駭然。

  城下哄笑。

  宋軍一陣前指揮使笑道:“高麗昨年十二月越鴨綠江筑城,北朝皇帝親巡契丹東京,有心無力,鞭長莫及,不要亂打旗號,省得貽笑大方?!?p>  拓跋德明驚魂未定,命城頭投石機拋石泄恨。

  那指揮使又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西平公作惡多端、在劫難逃,速放老弱婦孺出城就糧,可保妻兒無恙。”

  ……

  陣前喧囂,中軍大營卻靜的嚇人,僅有紙墨沙沙聲。

  “兩位看看,若無不妥,就請署名。”劉緯一臉的意興闌珊。

  無他,請?zhí)痈艑俜Q臣而已,以明承嗣、尊卑、嫡庶、長幼。

  石普、韓守英不發(fā)一言的署名,連夜急遞御前。

  劉緯又去信馮拯、何亮、藍繼宗、鄧守恩,促其一同上請,以安陣前軍心。

  趙全益十歲開府,引發(fā)一連串反應。

  皇后劉氏宗親橫行巴蜀,奪民鹽井。

  趙恒愛屋及烏,欲赦其罪,丁謂、錢惟演等人附議。

  寇準則力主行法,并請獨對:“皇太子人望所屬,愿陛下思宗廟之重,傳以神器,以固萬世基本。丁謂,佞人也,不可以輔少主,請擇方正大臣為羽翼?!?p>  疏不間親,獨對也不例外。

  皇后劉氏、丁謂先后耳聞。

  寇準遂罷為太子太傅、萊國公。

  丁謂拜平章事,錢惟演為參知政事。

  大軍在外,而宰相去職、新拜,人心怎么可能安定?

  劉緯來回踱步,焦躁不安:“人生六十古來稀,他這是想干什么?折騰到死?太子年僅十二,怎么就人望所屬了?置陛下于何地?誰又是方正大臣?”

  石普撓頭抓腮,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韓守英道:“萊國公確實欠考慮?!?p>  劉緯痛心疾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這是第幾次了?謀廢楚王有他,謀立陳王有他,請立陛下有他,里通安王有他,請陛下傳神器以太子的也是他,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平章事……不夠?還想封王?”

  石普憋出一句:“沒什么大不了的,丁謂善事,又與嘉瑞頗有淵源,平夏軍糧草一直是他在總理,井井有條,拜相不是壞事。”

  劉緯心煩意亂:“陛下未讓寇準出外!”

  “那又怎么了?”石普大大咧咧的問,“他還敢造……不是吧?”

  劉緯的沉默足以說明一切,許久之后,甕聲甕氣道:“夜長夢多!攻城!”

  韓守英寒毛直豎:“城中至少有三十萬人?!?p>  劉緯一意孤行,“城外一百五萬人,決不能讓拓跋德明茍延殘喘,也不會再有此等千載良機,還有兩天時間,能勸則勸……”

  石普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某夜觀天象,拓跋德明該有此劫!”

  劉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陛下命石公戴罪立功,而非既往不咎,你老人家就別拉我和韓都知下水了!”

  大小百余戰(zhàn)、善摧敵鋒賊首、兩平蜀盜、勇冠三軍的石普像是渾脫泄了氣。

  俗話說得好,時勢造英雄。

  趙光義的政治遺產(chǎn)偏負面,關于石普的評語比較正面:普性剛驁,與諸將少合。

  這句話成為趙恒起用石普的關鍵,屬于神憎鬼厭的那種。

  于是,精通兵書、陣法、陰陽、六甲、星歷、推步之術的石普成為平西軍主帥,時不時的來上一句:“某夜觀星象……”

  聞者無不膽戰(zhàn)心驚……

  李士衡親押猛火油自耀德城馳援,并帶來一個壞消息,葫蘆河畔的鄧守恩染恙。

  高臺、望樓、炮車、緒棚、巢車、木幔、小型拋石機的組裝已近尾聲。

  這是劉緯重生以來最大的金手指,趁著能工巧匠云集京畿,改革三司修造案、胄案等軍器作坊,促進軍器部件標準化、通用化,改一體為組裝,便于運輸、偽裝而又出其不意。

  這也是拓跋德明甘心困守興州的原因之一,宋軍攻城器械看似緊缺。

  李士衡的心情比劉緯等人還要緊張,極其忐忑的問:“可以一戰(zhàn)而下?”

  劉緯點點頭,下了西征以來的最大決定:“請計相把耀德城剩下的猛火油給鄧守恩送過去,鄧守恩若有不虞,請計相穩(wěn)定軍心,凡有戰(zhàn)事聽仁多阿貍做主?!?p>  天禧五年,二月十三日,晨。

  拓跋成遇再次出城請降。

  李從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入城勸降。

  午后,宋軍攻城,釀二十余萬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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