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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三十四章 幾番興廢東封路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3699 2022-08-12 20:38:19

  班荊館。

  蕭知可、蕭札剌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耶律留寧。

  玉田韓氏無疑是南蘭陵蕭氏臨陣妥協(xié)的最大受害者,真定韓氏、相州韓氏等韓姓勢家無不以蕭仲為榜樣,不斷抬高“韓”姓族譜修撰競價,當“王”姓族譜修撰競價塵埃落定,耶律留寧便請蕭知可、蕭札剌、耶律諧里、耶律干寧作保,命劉日新把“韓”姓族譜修撰競價改為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貫。

  耶律留寧心痛不已,但也看得挺開:“某曾祖父以下十一支,二百七十五家,僅四叔僥幸入籍橫帳,總得給族人一個交待?!?p>  蕭知可、蕭札剌等人無言以對。

  韓德讓的地位是玉田韓氏五代人共同澆筑而成,卻也只成就他一個,而今麾下宮帳籌備如火如荼,玉田韓氏不得不再以舉族之力相助。

  但韓德讓無妻無子,養(yǎng)子新喪,而蕭綽又否決了玉田韓氏的過繼之想,宮帳繼承者也就呼之欲出。

  玉田韓氏怎會沒有怨言?

  已經(jīng)付出五代血淚,還得再以五代積累做一件嫁衣進獻?

  耶律留寧心里又是另外一種滋味,因為劉緯早就預(yù)見了韓德讓養(yǎng)子的死亡,并斷言別想再以血脈子侄承嗣,如今一一應(yīng)驗。

  耶律留寧忽然想起一句老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盡管玉田韓氏第五代子弟的漢人血統(tǒng)越來越淡,僅有四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但在契丹人眼里,他們?nèi)匀皇菨h人。

  ……

  啟圣院競價暫時告一段落。

  劉緯一句話便掀起又一高潮。

  “請各位家主在三日內(nèi)呈交族譜、做好泰山觀禮準備……”

  中庭內(nèi)外,一片嘩然。

  大部分是氣憤,早知有觀禮這一環(huán)節(jié),賣田賣地、賣兒賣女不是不可以……

  劉緯振臂高呼。

  “肅靜!”

  “啟圣院供奉先帝神御,不得喧嘩!”

  “修譜乃國家大事,豈能容逐利之輩違心哄抬?”

  “玉牒修撰比照族譜,不追究資費來源,不得枉顧族人生計、一味求名,不得……”

  黃昏。

  趙恒仍在崇政殿后殿堅守,王旦、丁謂在座。

  玉牒千張,也已落定。

  衛(wèi)紹欽大汗淋漓的來報,內(nèi)藏庫周濟司即將迎來四百萬貫的進賬,北地勢家承諾的七十九萬貫則經(jīng)契丹新城榷場、二十年給清。

  “劉卿還在啟圣院?”趙恒九分欣喜,一分忐忑,惟恐銅臭味十足的修牒、修譜之舉為后世所輕。

  “落空的國戚勛貴,不太好打發(fā)。”衛(wèi)紹欽小心翼翼道,“王德用資以萬貫為王超請得一玉牒?!?p>  “劉卿同意?”趙恒更想知道王德用那萬貫是怎么來的,但又已答應(yīng)劉緯不追究競價資費來源,只能裝聾作啞。

  “劉少卿贊王德用孝心可嘉?!毙l(wèi)紹欽臉紅心熱。

  “也算善終……”趙恒忽然皺眉,“外面是怎么回事?”

  一陣隱隱約約的號哭破空而來,像是要撕心裂肺。

  殿外內(nèi)侍連忙入稟:“回陛下,修譜世家詣東華門,叩闕謝恩?!?p>  于是,趙恒御東華門。

  伏地上請者盡是一頭花白,大多生不逢時,僅以身免,嘗遍顛沛流離之苦,無處侍親奉祖。曾經(jīng),故鄉(xiāng)的一抔黃土都是奢望。如今,追憶、悔恨、慶幸化作一地淚水。

  趙恒快步上前,用力攙扶起一耄耋老者:“翁以一族之力周濟天下貧苦,朕……心中有愧,請起,諸翁請起?!?p>  那耄耋老者涕泗橫流:“小老兒自幼孤苦,無親無靠,無家無族,不知父母名諱,不知父母遺骸所在,不知該朝何處跪拜,年年祭祀,年年彷徨……”

  趙恒動情道:“翁以孝心告天,無辱先人,九泉之下,必有回響?!?p>  那耄耋老者再次拜倒,嗚咽高呼,怎么拉都拉不住。

  “萬歲”之聲,參差不齊的響起,卻又比文武百官的山呼更具穿透力。

  趙恒殮去眼角晶瑩,朗聲許諾:“諸翁資費盡作各路周濟貧苦之用,其用度按年榜于各路轉(zhuǎn)運司外,若有不公、坐贓之嫌,望諸翁持牒以告?!?p>  ……

  外城南廂,牛欄街。

  王旦拖著一身疲累回家,為了安撫東華門外的那些叩闕老者,他已耗盡精氣神,胃口全無,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覺,胞弟王旭卻怏怏不樂的等在客廳。

  王旦拜相,以“先人舊廬”為由,婉拒趙恒賜宅,兄弟三人聚族而居。

  胞兄王懿已經(jīng)過世,胞弟王旭判吏部南曹,實為一引見選人請對的閑差,他意興闌珊的抱怨道:“本以為是一出鬧劇,被各地勢家這么一哭,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王旦淡淡道:“納五百姓氏于一紙,人人都可對號入座,趨之若鶩,不足為奇?!?p>  王旭滿腔酸楚:“更像是舉中國之力赴泰山應(yīng)試,個個榜上有名,不知后世如何詬病今日。”

  王旦沉吟道:“那要看他能走多遠,早點休息,勿以心思做無用功?!?p>  王旭道:“我覺得他早就料定兄長會拒絕,才以王姓族譜修撰相許?!?p>  王旦問:“以周靈王太子姬晉相許,不也是誠意?”

  “我王家時代書香門第,怎能以玉牒告后世子孫?話說回來,真以十萬貫光大門楣,又過于招風(fēng)?!蓖跣駟?,“他在仁和樓所作十問,兄長看過?”

  王旦嘆道:“年初,晁迥、朱巽、王曾、陳彭年同知貢舉,合他們四人之力都出不了十問范疇,可為殿試策論?!?p>  王旭道:“兄長對那號稱狀元之才的蕭十一郎不好奇?那日他試過南蘭陵蕭家才俊之后,蕭十一郎就不見了,反而多出一妙齡女子,我使人查過蕭家公驗,并無此人。但那蕭十一郎在蘇常一帶久負盛名,三取常州解元而不赴禮部試?!?p>  王旦幽幽一嘆:“南人心思太活?!?p>  ……

  劉緯的輕松愜意止于宅前,還沒來得及下馬,常長樂就拼命使眼色。

  一道素白自宅內(nèi)沖出,手中那桿長槍分外醒目。

  “四娘?”劉緯狠狠一勒馬韁,掉頭就跑,一朵槍花在身后綻放。

  “我們不是說好了,只能嚇唬嚇唬?!眲墒置δ_亂的抱住李四娘,山茶奪過長槍扔在一邊。

  “誰讓他跑的?”李四娘振振有詞。

  “又怎么了?也不怕街坊四鄰笑話!”劉緯掩面繞道。

  “還有臉說!快去看看你做的好事!”李四娘紅了眼。

  “有位小娘子登門,說……”常長樂上前附耳,吞吞吐吐道,“說有了郎君的骨肉……”

  劉緯差點以為是盛氏登門,“不可能,去請廂公事所過來拿人?!?p>  眾人無不松了一大口氣。

  劉緯往西院興師問罪:“說什么你們都信?”

  劉嬌放下心事,喜笑顏開:“可她寫的一手好字,還是哥哥的宋體哦?看著也像是大家閨秀?!?p>  洪澄、馮婉娘、崔蘭珠全都迎了出來。

  一道纖瘦而又孤單的身影在人群中盈盈萬福:“見過少卿,民女這廂有禮了?!?p>  劉緯兩眼一瞇,問:“小娘子受何人指使?”

  女子屈膝不起:“少卿恕罪,民女妄言只為進宅,并無惡意?!?p>  劉緯不想把事鬧大:“待廂公事所來人,請小娘子復(fù)述一遍。”

  女子又道:“民女與少卿有過一面之緣,那日仁和樓,少卿夸民女有狀元之才?!?p>  劉嬌、李四娘異口同聲:“蕭十一郎?!?p>  “是蕭十一娘?!眲⒕暡粍勇暽?,“那也得先去廂公事所把原委說清楚?!?p>  “少卿既夸民女為狀元之才,想必民女也有可用之處,何不禮賢下士?”蕭十一娘道。

  “不是不可以,請在廂公事所上門前說服我?!眲⒕暵唤?jīng)心的轉(zhuǎn)過頭訓(xùn)李四娘,“你自己說說,成何體統(tǒng)?動刀動槍?這么晚不回家,大人怎么想?”

  李四娘強詞奪理:“我還是很生氣,你送我回去,不許提弄槍……”

  蕭十一娘的臉倒是先紅了:“萬官人之所以駐常州,是少卿劍有所指吧?民女力勸阿翁進京競價,契丹后室不入甕,蕭家不下場,范雍、呂夷簡這兩位官人也是民女讓阿翁厚顏相請,以防不測??v觀少卿平素行事,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此為孤臣之道,所以對三司使丁公謂親而不近,舍朋、僚而重女眷……”

  劉緯揮手打斷:“為何應(yīng)發(fā)解試?”

  蕭十一娘道:“民女與兄長為孿生子,因母親難產(chǎn)去世,不受父親待見,兄長體弱多病、又無聲名,難覓佳偶。民女便以兄長之名奪得解元,討來一紙婚約,二奪解元,助兄長成親,三奪解元,為兄長立碑……”

  劉緯道:“人死為大,既然令兄從未踏足考場,而小娘子以后不再應(yīng)試,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無須多慮?!?p>  蕭十一娘道:“民女應(yīng)發(fā)解試一事,瞞不住有心人,近日不斷有人索要公驗查看。蕭家抵京以來,叔伯兄弟人心浮動,少卿別籍異財提議一出,阿翁威信已大不如前。民女孑然一身,愿伏國法,但若連累鄉(xiāng)親、保人、同年、考官,不僅常州族人永出頭之日,也會殃及玉牒清白。民女愿為奴為妾,請少卿施于援手。”

  劉緯不置可否,扔出兩份樣刊命其校對、勘誤,外加劉嬌、劉慈、戴朝宗等人近一年來的功課批閱。

  自李宅歸來,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

  洪澄、姜氏已主動擔負起考校之責(zé),話里話外都是可惜。

  劉緯還是讓廂公事所胥吏在劉宅為蕭十一娘錄了一份證詞,并連夜送蕭十一娘入住光教院。

  九月二十日。

  蕭知可、蕭札剌等人攜王繼忠家小近百人北上。

  衛(wèi)紹欽、劉緯改送伴使在京郊置宴。

  耶律留寧尋了個人少的空檔逮著劉緯問:“少卿意欲何為?”

  劉緯大大咧咧的叫來王懷忠兄弟三人,揖道:“請上將軍護得他們周全,我大宋使臣登門探望時,也請貴國給予方便?!?p>  蕭札剌、耶律諧里等人面面相覷,誰不是正準備去搶女真、高麗還賬?誰不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這是請回去一群祖宗嗎?

  王懷忠兄弟三人再次伏地哀哭,捧起黃土,囫圇入腹。

  在場官吏心有戚戚。

  少年權(quán)臣的淫威已經(jīng)殃及契丹,一言可決兩朝興廢。

  ……

  十月初三。

  司天監(jiān)言:五星順行同色。

  于是有詔:改丹鳳門為宣德門。

  十月初四。

  有司宿設(shè)天書仗位于宣德門門,晝漏未上三刻,奉天書出。

  劉緯目送御輦遠去,即興賦詩兩句:“山中無虎,群猴爭霸”。

  同為祥瑞的晏殊、邵煥正在接與不接之間猶豫,一黃門內(nèi)侍飛奔來宣。

  “陛下口諭,貳臣傳不入時政記不得見報,邵煥、晏殊所學(xué)、所與游者,請少卿每日一檢?!?p>  是夜。

  御輦駐蹕含芳園行宮。

  趙恒心緒不寧,問左右:“朕是不是漏了什么?”

  張景宗訕訕笑道:“是劉緯,陛下可能覺得口諭無濟于事?!?p>  德妃劉氏、賢妃耶律氏、婕妤養(yǎng)氏無不莞爾。

  趙恒側(cè)目:“不到一日,他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張景宗汗流浹背:“有司急奏,劉緯攜殿下入住京畿田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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