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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十章 陣斬?fù)橛[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3531 2022-05-19 23:01:04

  崇政殿西廊盡頭。

  高瓊拉著衛(wèi)紹欽攜“江城子”向一眾學(xué)士炫耀,已不知不覺的代入其中。

  張景宗則皮笑肉不笑的敲打著劉緯,將那句“夫人清減了”原封不動奉還:“奉禮郎清減了?!?p>  劉緯仿佛聽不懂其中告誡,“累都知掛懷,下官愧不敢當(dāng),素聞令郎聰慧,正想登門請教。”

  “哦?”張景宗不動聲色,“奉禮郎愿意言傳身教?”

  劉緯道:“子求上進(jìn),父母賢達(dá),下官怎會不愿意?言傳身教不敢當(dāng),互相激勵、互相提攜、互相進(jìn)步?!?p>  張景宗語氣緩和:“奉禮郎如此通情達(dá)理,就不該入宮陳情,社稷雖有難,不至于難到童子上陣這一步,反會惹坊間猜疑。”

  劉緯不肯就范,頭頭是道:“下官手無縛雞之力,怎敢上陣殺敵?誤君誤國?

  下官也有可取之處,不僅能鼓舞人心,還能讓契丹明白我大宋君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高指揮使可以作證。

  下官另有一長處,擅詩詞、擅硬筆、擅速記,比御前記注快兩倍。

  正值我大宋君臣挽傾廈于將覆、解萬民于倒懸之時,青史尚且不惜濃墨重彩,為何都知介意多一支筆?

  即便都知急國之所急,欲省一筆一紙之費(fèi),但下官已赴登聞鼓院擊鼓,陳情士子尚且能以布衣之身詣闕,下官不能請見?官身是紙糊的?”

  劉緯厲聲喝道:“都知可以勸!但不能堵塞言路!”

  西廊下,高瓊、衛(wèi)紹欽、一眾學(xué)士、陳情士子不由側(cè)目。

  東廊下,候見百官紛紛翹首以盼。

  張景宗拂袖而去,默默在心里劃上記號,這小兔崽子真不是東西,說著說著……就翻臉。

  ……

  趙恒沒空在意張景宗的小心思,一直琢磨“子求上進(jìn)、父母賢達(dá)”這句話。

  子在父母前的錯位,是指名不正言不順、尊卑不分。

  “父母”二字意味更深,父指趙恒,母只能是郭氏,而不能是朱氏。

  因?yàn)閷m中妃嬪所出子女皆稱生母為“姐姐”,就算趙恒愿意給朱氏名分,也在“姐姐”范疇之內(nèi)。

  ……

  “是朕唐突了。”趙恒唾面自干,“宣他覲見,朕來勸勸。”

  劉緯不在乎暗示成功與否,不論成功與否,他都不會承認(rèn)有這種想法在里面,禮畢便將寇準(zhǔn)了抬出來。

  “啟稟陛下,咸平六年九月,寇相曾召臣夜詢靈武地形圖一事,有意以靈武地形圖為基準(zhǔn),制河北地形圖防虜南下,制幽云十六州地形圖警示后人。

  因河北地勢平坦,黃河之外,可用參照物幾無。臣未曾親臨其境,不敢妄言,有愧至今。

  今聞陛下令張齊賢兼青、淄、濰安撫使,丁謂兼鄆、齊、濮安撫使,并畫、管內(nèi)山河道路廣狹形勢,具以圖聞。

  臣不才,愿以筆墨盡微薄之力,以獻(xiàn)社稷。

  若陛下以為,臣幼、不應(yīng)言軍國事。

  請陛下賜臣一案,臣愿以身為筆,代青史奔走,頌皇宋英偉。

  若陛下以為,臣幼、無提筆之資。

  請陛下問太史公,以始皇帝之桀驁,尚在十五六之齡,以十二三甘羅任事,并封其為上卿,遂致賢良爭相投奔。

  臣之才華雖勝甘羅,但我皇宋君臣亦遠(yuǎn)勝始皇帝君臣。

  所以,臣不敢言軍國事,求能蠅附,為一蠅字。

  若陛下以為,臣幼、不應(yīng)涉險,也請陛下絕萬乘之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涉險與否,并無區(qū)別?!?p>  趙恒忽生不忍,怎能拒臣子死節(jié)之心于千里之外?

  他突然拿不住劉緯心事了,是不想跟張茂則沾邊?還是想去陣前見見世面?略一沉吟,網(wǎng)開一面:“卿且行記注事。”

  記注官頓時如芒在背,好端端的跪坐在此,招誰惹誰了?

  ……

  陳情士子怏怏不樂的入內(nèi)試射藝,不僅沒了銳氣,膽氣也被劉緯折騰沒了。

  兩百余人,開七斗弓者僅六人,各賜千錢,赴任天雄軍,余下人等掩面出宮。

  畢士安聽聞此事,既嘆落第士子不堪重用,又嘆劉緯膽大妄為,對一向青睞有加的寇準(zhǔn)更是佩服不已:“未雨綢繆,不拘一格,我不如平仲多矣!”

  寇準(zhǔn)有苦難言,總不能說帶著一總角童子去嫖妓吧?他開始埋怨劉緯不干人事,是不是回事都敢借來擦屁股……

  畢士安又道:“過于兒戲,平仲應(yīng)該勸勸那孩子。”

  寇準(zhǔn)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不合適,但沒法勸,你我三人都贊成陛下親征,何來不虞?權(quán)當(dāng)多了一小黃門,半張嘴而已。讓永初兄試試也行,動之以情吧?!?p>  畢士安卻道:“我問過永初,他以親近為由回避?!?p>  寇準(zhǔn)樂得二比一:“仁叟兄不覺得劉緯于詩詞之道很有天分嗎?那首江城子誰讀來不是熱血沸騰?送誰不好,非得送高瓊那強(qiáng)盜頭子……”

  畢士安忍俊不禁:“休得胡言?!?p>  中書笑聲雖只片刻,卻讓負(fù)重任事半年之久的胥吏們輕松一大截。

  男人好勸,女人難哄。

  張景宗常年隨侍趙恒左右,就近置宅于景明坊。

  朱氏已然哭腫雙眼:“讀書人都是這般不通情理?妾身親自登門有錯?還是說……他瞧不起妾身出……”

  “夫人會錯意了?!睆埦白谝欢亲託?,還得為劉緯辯解,“官家曾就此事問過我,我也是贊成的。劉緯這孩子有情有義,他那從子就是乳娘之子,他家東西兩院記在乳娘名下,這些做不了假,奶了他兩三年,換來萬貫家財(cái),誰能做到?”

  “那他……那他……”朱氏轉(zhuǎn)悲為驚,“他是……知道了……”

  張景宗頹然點(diǎn)頭:“官家認(rèn)為瞞不過他?!?p>  朱氏嚎啕大哭:“怪不得……怪不得……可妾身一婦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張景宗連忙昧著良心安撫:“夫人先聽我說完,他不是這個意思,他覺得茂則就讀一事應(yīng)該由嫡母張羅,他……他其實(shí)認(rèn)同夫人身份,但又承娘娘太多恩惠,不得不顧忌娘娘想法……”

  “真的?”朱氏忽又悲從心起,“娘娘富有天下,可以予取予求,妾身孑然一身,還能奶他兩口不成?”

  張景宗瞠目結(jié)舌。

  ……

  柔儀殿。

  尚未黃昏,趙恒就已駕臨。

  郭氏掩去憂傷,親伺洗漱,臉上總是帶著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

  趙恒反手輕撫那張俏臉,可見青春悄然逝去,有感而發(fā):“朕少不更事,這些年……苦了娘娘?!?p>  郭氏怔怔不語,濕了眼眶。

  趙恒微微淚目:“朕不走了,出京之前歇在柔儀殿,回京之后,就帶娘娘去慈恩寺一游?!?p>  ……

  劉宅也不安寧。

  素娘、崔蘭珠、馮婉娘哭成一團(tuán),劉嬌和劉慈則抱著劉緯抹鼻涕,一個叫“哥哥”,一個叫“爹爹”,喊的人暈頭轉(zhuǎn)向,好不容易哄睡兩個小的,剛拉三女捂在被窩里交待家事,馬翰便鬼鬼祟祟登門。

  劉緯送走馬翰,已是子時末,三女已然熟睡,他輕手輕腳的依偎在崔蘭珠懷里,探進(jìn)小衣貼膚環(huán)抱,做了一場有痕春夢……

  三女又羞又喜。

  雖未成丁,卻已有了成人跡象。

  劉緯再向杜鎬告假,湊備隨駕事宜,例如坐騎……

  宋初缺馬,官方騎乘載具在保證軍事用途之后,所剩無幾,勉強(qiáng)維持高官用度,余下需自購、自租。

  焦守節(jié)長子焦宗說送來兩頭已完成馴化的黑驢,并附贈一馬童十年身契。

  劉緯試騎兩圈,感覺良好,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午后,半讀半工的一眾貴女突然造反,因?yàn)閯⒕曅己偌倨跒槿齻€月。

  假期比課時長,這讓視在家為在獄的半大貴女們?nèi)虩o可忍,嚷嚷要放火。

  鹽鐵胄案的胥吏領(lǐng)著十來名工匠登門拜訪時,差點(diǎn)被亂象嚇得落荒而逃。

  劉緯不得不賭咒發(fā)誓,今后不僅無假期,而且不再招生,末了又拿遙遙無期的福建路棄嬰動之以情,險險過關(guān)。

  胥吏、工匠也是來找麻煩的,寇準(zhǔn)不甘心被人用了就扔,準(zhǔn)備將制圖一法固定在鹽鐵胄案。

  沙盤自古皆有,只能在細(xì)化上下功夫,用各種顏色標(biāo)出森林、戈壁、城池、河流等固定形象物,再盡可能的按比例標(biāo)注道路,最后活用人形、馬狀等木偶進(jìn)行戰(zhàn)事推演。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胥吏、工匠忙到天黑方歸,并在次日完成開封西郊地形圖制作。

  君臣俱是耳目一新,深知其中妙用,遂命胥吏、工匠奔赴澶州因地制宜。

  議和一事,仍然杳無音信。

  趙恒卻等不下去了,重軍云集澶州一帶,陣前靡費(fèi)甚巨,戰(zhàn)是一天,躺平也是一天。

  十一月二十日,北巡。

  宋太初、畢士安留守,寇準(zhǔn)隨駕。

  司天言:日抱珥,黃氣充塞,宜不戰(zhàn)而卻,有和解之象。

  十一月二十一日,車駕夜駐長垣。

  趙恒終于明白議和一事為何杳無音信了。

  曹利用根本就沒能出天雄軍,因?yàn)橥鯕J若不許!以契丹攻勢如雷、毫無求和之心為由。

  歷史在這里開了個大玩笑。

  被后世譽(yù)為奸臣的王欽若不僅不讓曹利用前往城外議和,而且拒就此事上奏,固守天雄軍之際,不忘遣將出城營救德清軍。

  雖然德清軍最終陷沒、知軍張旦戰(zhàn)死,但契丹圍點(diǎn)打援的伏兵卻遭天雄軍斬殺殆盡,天雄軍亦因此死傷慘重,折損半數(shù)。

  王欽若不急,契丹就急了。

  嚴(yán)冬將至,荒郊野外凍死幾百人很正常。

  蕭綽再命王繼忠具奏求和,王繼忠也明白過來了……王欽若似乎不愿和談,遂投書于邢洺路都部署葛霸。

  趙恒這才知道,曹利用被王欽若扣在天雄軍。

  王繼忠心急火燎的請趙恒另遣一使和談。

  這下,趙恒也不急了。

  契丹之所以急著和談,肯定是因?yàn)楹舐凡痪?,瀛州等城安然無恙!

  他不緊不慢的去信王欽若,放曹利用出城和談。

  形勢一片大好,架不住主將無能。

  鎮(zhèn)、定、高陽關(guān)三路都部署、王超本應(yīng)領(lǐng)軍十萬在一個月前抵達(dá)澶州行營,時至今日,仍然卻杳無音訊。

  逾期一月當(dāng)斬。

  死了?還是降了?

  趙恒萌生出一絲退意。

  簽書樞密院事陳堯叟勸南巡或入蜀。

  寇準(zhǔn)、高瓊則堅(jiān)持繼續(xù)北上。

  劉緯不小心將陳堯叟勸解之語一字不漏的記了下來。

  寇準(zhǔn)得知,差點(diǎn)對陳堯叟動手,幸虧高瓊手快。

  趙恒遂以繼續(xù)北上平息紛爭。

  十一月二十五日,車駕自衛(wèi)南出,澶州在望。

  李繼隆遣使報(bào)捷:

  依城布陣御契丹三面合圍,僵持十日,契丹順王蕭撻覽出營督戰(zhàn),以輕騎攻西北隅,周文質(zhì)出兵捍御,其部以連弩射殺蕭撻覽。

  是陣斬,而非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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