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轉(zhuǎn)身離開小憩處，看了李彧一眼，容色若月下的空明積水：“沈家的護衛(wèi)身手都還不錯，客人金貴，我的人，也金貴?！?p> 李彧揚了揚眉，似乎頗為驚訝，倒也明白為何那些來來去去的丫鬟婆子對她身邊的人都格外客氣有禮了。
待到檢視過兩邊，灼華去到大廳，客人已經(jīng)來了不少，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兩個小的今日也被放了到前院來玩耍，遇上幾個年齡相當(dāng)?shù)?，躲在角落里嘻嘻哈哈的不知在玩什么，跟著一起瘋的竟是鄭景瑞?p> 沈焆靈立在老太太身畔，十分規(guī)矩，偶有夫人問話，有問有答，笑意柔柔，十分得體，眼神偶向徐惟瞄去。
柳家夫人正拉著煊慧和幾位太太說話。
煊慧笑容明媚面色緋紅，微微低著頭坐在柳夫人身旁，時不時稍稍抬眼瞄一下未婚夫婿。
柳扶蘇與烺云幾人在一旁說這話，撞見她目光時，則笑容輕柔回以一笑。
陳媽媽抱著鳳梧，幾位太太正圍著他逗弄著。不忘說著鳳梧的“奇遇”。
太太小姐們聽得目瞪口呆，紛紛說著鳳梧命大，又說灼華果決又魄力。
老太太看看孫女，又看看孫子，瞧著她們個個出色又得人喜愛，心中也是高興，眼角的笑紋都深了幾分。
灼華低頭一笑。
如此，挺好的。
見著李彧進來，大伙兒忙都起身行禮問安。
李彧笑容朗朗的說著“不必多禮”，然后在烺云他們一圈坐下。
坐在東側(cè)角落里的顧華瑤和鄭云婉輕輕喊了灼華一聲，又笑瞇瞇的朝她招了招，她們好奇關(guān)于鳳梧的事情，正急著找她來說說呢！
灼華朝她們一笑，正要過去，卻被人一把拉住，眨眨眼看去，愣了一下，蔣少夫人？
京里剛剛平定，蔣家的人這么快就到了？
蔣邵氏不著痕跡的瞧了李彧一眼，笑意溫暖的拉灼華去到一旁說話，對著幾個陌生的面孔一水兒的夸她，如何如何的溫柔端莊，如何如何的能干漂亮，如何如何的心思細(xì)膩。
夸得灼華都有些心頭發(fā)虛。
那幾個陌生面孔盯著她直瞧，蔣楠提醒了幾句，蔣邵氏又介紹了那幾個陌生面孔給她認(rèn)識。
蔣邵氏的嫡長女蔣韻，蔣家的二爺，以及蔣家三房的長子蔣松。
蔣韻今年十四，已經(jīng)定下了人家，灼華記得對方好像是陛下的四皇子李勉。
灼華的記憶中九皇子李勉是個沒什么野心的人，只做富貴王爺不肯在朝中領(lǐng)職，與誰都很好，整日嘻嘻哈哈的很快樂。
是少數(shù)幾個能在李彧上位后還能好好活著的皇子。
今年應(yīng)該十六了。
他的生母是東宮太后的遠房侄女，生李勉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之后皇帝將他養(yǎng)在東太后的跟前。
在皇帝跟前雖不算最得寵，但因為有東太后在的緣故，倒也沒人敢小瞧了他。
無心爭位，又有強大的靠山，以想要平穩(wěn)度日的世家女子來說，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但也不得不說，東太后也是個會挑人的，蔣家滿門清貴，男子具在朝中任要職，只要蔣家不倒，亦能保住李勉安享富貴。
蔣韻長著一張小巧瓜子臉，五官與蔣楠有七分相似，笑起來更像，春風(fēng)一般溫暖舒服，只是要比蔣楠要多了幾分直爽。
她的膚色很健康，不似尋常閨閣千金白嫩，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正好奇的看著灼華。
見灼華看向她，忽忽的眨眨眼。
灼華望了她一眼，也快速的眨了眨眼。
小姑娘似乎沒想到灼華會給她反應(yīng)，愣了愣，然后咧著嘴俏皮的抬手朝她揮了揮。她的雙手纖長漂亮，右手的虎口有薄繭，應(yīng)該是練劍留下的。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有青春活力的樣子。
蔣楠站在蔣邵氏的身后，眼睛直溜溜的盯著灼華看。
蔣韻拿手肘懟了他一下，擠眉弄眼。
蔣家二爺和蔣松指著他直打趣。
老太太瞇著眼笑的慈愛。
眾客人瞧著有趣掩著帕子吃吃的笑。
然后少年郎又不出意外的鬧了個大臉紅。
灼華做不來小小少女的嬌羞臉紅，只好低頭微笑。
李彧回頭掃過蔣楠，目光意味深長的盯著灼華看著。
烺云的目光掠過李彧，所有所思的皺了皺眉。
顧華瑤和鄭云婉坐在一旁，正好瞧見了李彧的目光方向，兩人掩著唇湊在一處說了幾句，然后朝著蔣楠投去“同情”的目光。
午正吉時到，婢仆迅速將大廳布置開來，觀禮者退出，及笄禮開始。
沈楨也也已抽了時間回來觀禮。
實在不習(xí)慣這樣被人圍著，蔣家的人實在是太熱情，有些吃不消。
灼華找了個借口說要去瞧瞧西跨院準(zhǔn)備的怎么樣，便匆匆離了大廳。
出了門，灼華大大的呼了口氣，低聲與秋水說著：“阿彌陀佛，可真叫人喘不過氣?！?p> “噗！”身后忽的傳來一記爽朗笑聲。
灼華一愣，忙回頭瞧去，是蔣韻，相互行了禮，灼華淺笑悠悠：“里頭無趣了？”
蔣韻歪著頭盯著灼華瞧，似乎覺得她十分有趣的樣子，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瞧著有幾分冷淡，一枝嬌黃的臘梅斜里橫生的貼近她的青絲，映的那一張素白的面孔多了幾分嬌柔。
“你真有趣，跟母親說的不大一樣。不過，跟二哥哥說的挺像的?！笔Y韻百無聊賴的絞了絞手中的帕子，“這樣的場合挺有趣，不過聽人閑聊可就無趣極了?！?p> 灼華微微伸手，邀了蔣韻一道，“那跟我轉(zhuǎn)轉(zhuǎn)，如何？”
蔣韻倒是會自來熟，勾著灼華的胳膊朝西跨院去。
灼華吩咐了婢仆擺上茶點，誰家姑娘愛吃什么茶水，哪家太太對什么果子有敏，她記得一清二楚。
看了風(fēng)向和陽光，調(diào)整了廊上的竹簾和紗幔的高度，又喊了女仙兒們準(zhǔn)備起來，婆子們恭恭敬敬無有廢話。
看著她小小年紀(jì)就那般有氣勢，蔣韻滿眼寫著佩服，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在家跟母親學(xué)庶務(wù)時，家中的婆子是如何的招貓罵狗、偷奸?；豢下犞笓]。
說著說著，又忽的捂住了嘴。
笑瞇瞇道：“你別怕，你比我有本事，定是能壓得住拿起子婆子的?！?p> 灼華愣了愣，然后也笑出了聲，幾分清朗。
這是怕她被家中刁鉆的婆子給嚇跑了？
剛準(zhǔn)備停當(dāng)，老太太正好帶著賓客們來了西跨院。
灼華引了客人們落座。
蔣韻一路跟著她當(dāng)了個小尾巴，忍不住的又問灼華，“你不好奇我哥哥是怎么跟我說你的嗎？”
灼華側(cè)過頭看著蔣韻，瞧她面色朗朗，眼神清澈，笑意靈動，嘴角揚了抹閑和笑意。
還真是孩子心性。
蔣韻摸摸臉，鬢邊的紅瑪瑙流蘇颯颯有聲，映的那張本就姣美的臉蛋上更多了幾分嬌俏的紅暈：“你笑什么？你真的不好奇嗎？”
灼華似假還真的沉吟了一下，挑眉道：“說我、像只貓?！?p> 蔣韻眨眨眼，然后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都知道，你還真是有趣。沒錯沒錯，二哥哥說你，恩……調(diào)皮、狡黠、疏懶還聰明睿智，就跟貓兒一般。二哥哥從未這樣夸過一個女孩子呢！”
灼華笑了笑，倒不是她了結(jié)蔣楠怎么想，只是聽老先生這樣說過她而已。
聽到蔣韻的笑聲，多有人向她們看過來，蔣韻朝著蔣楠擠眉弄眼，蔣楠看著灼華笑瞇瞇的，挪著腳步跟了上來。
蔣韻卻把他擠到一邊去，不讓他跟灼華說話，兩人挑了個角落坐下。
蔣楠摸摸鼻子，識趣兒的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她們身后，時不時的添茶添果子，伺候的十分殷勤。
兩個小女子漫天的聊著。
從料理庶務(wù)聊到鞭法聊到劍法，聊到狼群習(xí)性，聊到北遼暗探，又聊到如何釀酒……
鞭法劍法的蔣韻懂，旁的她可不接觸過。
灼華輕語溫柔講著，蔣韻目光閃亮的聽著，一靜一動，竟是無比的合拍。
不知何時顧華瑤和鄭云婉幾個也湊了過來。
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墓媚飩冾H為投契，都是長在北方之地的，自來都是性子爽朗的多，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歡樂。
蔣楠想要說話，總叫蔣韻一掌拍回去。
瞧他笑的寵溺又溫柔，似能化解寒冬冷風(fēng)。
灼華也笑的高興，忽然人生若如此，挺好的。
蔣楠從未見過灼華這般舒朗的笑容，深邃的眸子一閃一閃，似繁星閃爍，瞧的少年朗心底微癢。
然后，毫無疑問的面色緋紅。
顧華瑤幾人毫不客氣的打趣他。
少年郎只管笑，盯著灼華笑意溫柔，滿含春色。
沈煊慧待在老太太身邊兒笑的面孔發(fā)僵，時不時的瞧過去，直想與她們一道說笑去。
待到客散時，蔣韻拽著灼華還不肯撒手。
明明人家與她不是一個性子的，可與她說話就是十分的舒服，直喊著要把灼華帶回家里去，要天天與她在一起玩。
蔣邵氏沒想到看起來溫柔安靜的灼華竟能與調(diào)皮的女兒這般合得來，站在大門口笑的高興，直說“來日方長”。
哪料到某少年郎看著灼華又忍不住的臉紅起來。
蔣邵氏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灼華無語望天，然后與蔣韻揮手道別。
一日安穩(wěn)，無有動靜。
夜里，秋水和長天伺候灼華梳洗更衣。
倚樓和聽風(fēng)坐在小桌旁吃東西，這一整日一個跟著老太太、一個盯著小憩處，都沒時間好好吃上一頓。
倚樓灌下一大碗的茶水，抹抹嘴道：“一切正常，沒見著護衛(wèi)亂走動?！?p> 聽風(fēng)比倚樓斯文些，取了帕子拭了拭手，點頭道：“小憩處也很平靜，只有兩位太太帶著姑娘去更衣，無有男子接近，護衛(wèi)也都在院外，沒有誰靠近過。”
“她在等我們放松警惕呢！”
灼華閉著眼，由著秋水給她擦干頭發(fā)，心里盤算著，熬過了今日，年前家中便不會再有宴席，她今日不動手，便難有機會了。
她到底在算計什么？難倒是她猜錯了？
或者，她是想通過家中的護衛(wèi)向外頭傳遞消息？
可蘇家如今自顧不暇，還有誰會幫助她？
忽的，腦中閃過靈光，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