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來的告狀之人衣衫破損、滿面血污,如此涼意十足的天氣里,竟然連個帽子也沒戴,腳上的靴子也少了一只,不知是急的本來就沒穿、還是在路上給跑丟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腳步踉蹌著勉強來到堂上。
“大人!草民冤枉,求、求大人為草民做、做主……”
聲音急促卻又顫抖不止,加之他這副慘兮兮的樣子,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宗吉元自然也不例外,剛剛的笑意、早就在這一瞬間消失到九霄云外,一雙明眸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告狀人。
此時,何瑞昌凝視著對方,好象是思索了片刻、才道,
“下邊喊冤之人,依著大清律法,凡是擊鼓登堂的、均要杖責三十這個規(guī)矩,你可知道?”
“小人知道……”
告狀人依然哆嗦著道,
“可是、如果大人能為小人做主,即使再多的責罰、小人也情愿領受?!?p> 聽了這話,知道這人確實真的有冤情,宗吉元的心不由自主地縮緊了,因為她清楚地知曉、何大人所說的話并非是在嚇唬人。
“登聞鼓”這項制度雖然由來已久,可到了清朝年間、早就不是那么的方便了,因為為了防止有人隨意擊鼓、惡意訴訟,便定下“凡擊鼓者、杖責三十”這樣的、想喊冤必需先挨打這樣的律法。
可眼下、跪在堂上的這個約在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身材本就看上去顯得很單薄,而且很明顯地剛剛被什么人毆打過一番,若是再挨三十刑杖,恐怕連命都得減去大半條,哪里還有力氣申冤。
正琢磨著該不該向大人進言之時,卻聽何瑞昌輕輕嘆了口氣、道,
“好吧,看你的樣子也象個明事理之人,本官權且將這三十杖責記下,若你所講的事情確實有冤,便可就此免了?!?p> “多謝大人、多謝青天大老爺……”
這年輕人喜極而泣地連連磕著頭。
何瑞昌擺了擺手道,
“好了,別再耽誤時間了,有冤情快些講來?!?p> “是、小人遵命。”
這年輕人再次叩首道,
“小人名叫楊桂林,本也是讀書之人,可因為家父去世、只好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就在一個月前,母親生病,小人與小妹楊桂梅去到文廟進香許愿,回來后、母親的病還真的慢慢地好轉(zhuǎn)起來。今天一早,小人兄妹二人按照約定好的日期前去還愿,可剛剛還在半路上時、不知從哪里來了一群大漢,不容分說地將小妹搶了就走!小人哪里肯甘心,隨后去追,卻被他們打個半死……大人,小的思來想去,只好求您來給做主,想我那小妹性情剛烈,時間久了恐怕有不測,而家母病情初見好轉(zhuǎn),若得知此事、肯定也是活不下去的!小人會就此家破人亡,求大人能將小妹給救回來,小人給青天大老爺磕頭了……”
說罷,這楊桂林早已是泣不成聲、趴地不起。
事情的前前后后、大家都已經(jīng)聽清楚了,只是幾乎每個人都有些無奈,因為近來這樣的案子實在是太多了,沒頭沒腦地根本就無從下手,而何大人更是連連的皺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于他。
然而就在他陳述案情的過程中,宗吉元一直在旁邊負責做記錄,手上寫著的同時、頭腦也在飛快地不停轉(zhuǎn)動著,正當其他人都覺得棘手之即,幾條值得注意的信息已經(jīng)隱隱地出現(xiàn)在了腦海中。
見場面有些冷,宗吉元略略想了想,將筆放下后、扭頭看向何瑞昌,巧得很,大人的視線也有意無意地掃向了她這邊。
已經(jīng)是心領神會了,宗吉元微微拱了拱手、輕聲向大人征詢道,
“大人,可否容學生問他幾句話?”
“好啊,”
正愁著不知該如何是好,見吉元果然開口來為自己解圍了,何瑞昌當然連連地點著頭、道,
“師爺盡管問好了。”
“多謝大人。”
宗吉元輕輕欠了一下身子,然后轉(zhuǎn)向了楊桂林,
“我來問你,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小人……”
正期盼著縣令大人能給自己個答復,不成想、提問的人變成了旁邊的這位,可當楊桂林將滿懷希望的目光轉(zhuǎn)過來時、不禁有些詫異,因為發(fā)問之人怎么看都是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人,雖然從他坐的位置可以猜到其一定也是這縣衙中的差官,可心中還是有些猶疑不定地答道,
“小人、家住在縣城東的十河鎮(zhèn)……”
“十河鎮(zhèn)……”
吉元輕輕重復了一下。
幾天來、因為一直在研究那些失蹤案,吉元早已發(fā)現(xiàn)案發(fā)的地點、模式中所隱藏的一些規(guī)律,聽楊桂林的回答后、得知此案正好也在其范圍之內(nèi),心中一喜、忙又問道,
“你的妹妹多大年紀?”
“今年四月份就十九歲了,”
楊桂林悲傷地道,
“本來已許了人家,準備開春兒就完婚,可現(xiàn)在這……”
說到此處、又要哭出來。
宗吉元立刻打斷了他、問道,
“好,我再問你,你和妹妹要在今天去還愿這件事,除了你們家人、還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