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哥，你去哪？”
馮不識看到古單回房間接了個電話之后就不管不顧地朝外跑，不由得追了上去喊住他。
古單這個時候才反映過來，光靠他自己的雙腿，就這么跑著回到村子，跑到晚上也跑不到。
古單抓著張濤：“濤哥……你們有車嗎，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我們可以跟中心申請，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媽媽不見了，她不見了！剛才村子里打電話說她病了，很嚴重的病，我要馬上回家去看她，我要去見她！她今天來看我了，可是剛才她不見了……”
古單的語無倫次證實了馮不識他們的猜想，最早出現(xiàn)的古單母親可能不是人。
張濤的表情變得嚴肅：“你們村子在哪？我去申請車輛。”
“我們家在……我們家在……”
古單面色茫然地回憶，卻支支吾吾。最后，他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才想起來：“我們村子在城南出去的山麻村?！?p> 城市之外是有村子存在的。它們也是人類的聚集單元之一，有許多無法適應城市生活的人或是一些安土重遷的老人住在村子里，生活相對自由一些。村子里大多會有一個類似鄉(xiāng)老之類的角色，他們依靠各種神話傳說或是鄉(xiāng)村怪談，大部分時候也能抵擋得住妖魔的侵襲。
“山麻村？挺遠的，恐怕沒有醫(yī)生愿意去?！?p> “還有醫(yī)生，對，還有醫(yī)生……醫(yī)生……濤哥，你認識能治好高燒的醫(yī)生嗎？”
張濤的父親確實在醫(yī)院工作，但他父親也不是醫(yī)生，只是醫(yī)院里的收納。他父親和一些醫(yī)生的關系維持得比較好，但也沒好到能讓人家出外勤到要開摩托車那么遠的地方。
“我盡力去找?！?p> 張濤面色嚴峻地離開了。他知道自己幾乎找不到愿意出城的醫(yī)生。
現(xiàn)在的醫(yī)生和以前不一樣了。
幻想之戰(zhàn)之前，醫(yī)生們要面臨的是各種物理和生物層面的傷勢和疾病。但是幻想之戰(zhàn)后，許多人因為網絡的關系，罹患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疾病。
像什么“沒有XXX看我就要死了”之類的調侃話語成真倒還只是小事，因為死的只是數(shù)量稀少的個體。真正的大頭是那些在網絡搜索引擎上檢索自己某天的癥狀，最后就是“癌癥起步在家等死”的結果。
針對這個情況，再加上幻想之戰(zhàn)過程中，許多經過多年訓練的醫(yī)學生為了謀生或是遭遇各種意外情況失去了這項技能。如今在航空城的醫(yī)生，大多是精通直播技巧的大師，他們通過直播獲得的超凡力量治愈患者，但在沒有直播的時候則缺乏實際的醫(yī)學知識。
在很多情況中，患者們不是在物理或是生理層面上被治愈的，而是在精神層面上讓自己和身邊的人相信自己“已經被治愈了”，然后逐漸恢復健康。
醫(yī)生們不愿意走出航空城，不僅是因為自身意愿，還是因為航空城外的信號往往都不怎么強。
像馮不識第一次遭遇的304基站事件的情況終究是少數(shù)，古單走出來的山麻村就是這么個沒有高速網絡信號的地方，在這里，網絡信號只能滿足最基本的通訊需求，基本無法直播。
航空城的醫(yī)生們大多憑借直播獲得醫(yī)療能力，網絡信號無法覆蓋山麻村，他們在那里和普通的焦急普通村民沒有區(qū)別，自然也不會去。
“醫(yī)生……醫(yī)生……哪里有醫(yī)生……”
古單走來走去，在床邊坐下又起身，他的腦海里回想著離家哪天母親說的“常回家看看”，耳邊回蕩著的又是不久前那個母親即將消失時說的“孩子，媽很想你”。
他用熱水壺裝著自來水，燒開，倒掉，再重燒。
古單徒勞地重復著這一過程，最后坐在了床邊，閉上眼，心慌不已，腦子里一片空白。
馮不識站在門外，默然看著這一切。
他無法理解這一切。馮不識不明白，只是母親生病了而已，古單為什么會這么慌張。
馮不識沒有這些經歷，不論是哪一世，他都是獨自長大。不知道父愛，不知道母愛，從來不明白家庭為何物。
人又怎么去理解自己從未經歷過的情感呢？
可是當馮不識看到古單這幾天來的改變，看到古單因為母親即將到來而喚回自我意識辭職，看到古單為了母親努力地想要擺脫自己人模狗樣的狀態(tài)，看到古單為了迎接母親一整夜都睡不著覺，看到古單今天的開心和失落悲傷。
馮不識感覺自己胸口處堵住了，他必須做些什么。
馮不識站在門外看著房內悲傷的古單，心里滿是羨慕和嫉妒。羨慕他還有母親，羨慕他可以因為一個人而開心雀躍，羨慕他可以因為一個人而感到痛苦失落。
于是馮不識走向前，拍拍古單的肩膀：“古大哥，我懂一些醫(yī)術，你可以帶我去你們村子里治療阿姨的癥狀?！?p>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了，馮不識也在漸漸清晰自己的目標。
最基礎的目標是求生存，一開始的304基站事件是這樣，后來參加考試成為精英班，努力做好每一次訓練也是這樣。在304基站事件中，馮不識面臨的是最直接的生存危機，而后發(fā)現(xiàn)了當年“霉神事件”后的影響，他的目標就轉變?yōu)楸苊饴运劳觥?p> 更高一級的目標，是在這個充滿危險和力量的世界里體驗不一樣的人生。無論是304事件中的游樂場犧牲還是考試中力爭三甲，都是為了感受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在原先的世界里以社畜的身份死去，在如今的世界中當以自由者的身份呼吸。
如今幫助古單，是出于感動，也是出于精心的考量。
為了避免慢性死亡，馮不識需要通過直播散布影響力，改變在大部分觀眾心中有關馮不識的刻板印象。救人治病，是很好的一種方式。
直播都具有兩面性，而作為治療者的直播，負面影響往往比較小。
畢竟不是人人都可能會去和別人打架，但人人都有可能生病受傷。
“你真的懂醫(yī)術？”
“略懂一些。但治療效果最好的時候還是得開著直播?！?p> “可是我們村子里網絡不好，直播不一定有效果……”
“所以才需要你幫忙。”
馮不識不能說自己的金手指是能脫離直播擁有超凡力量，只好找理由：“我在閑暇的時候會自學醫(yī)術，疑難雜癥我不一定能治好，但不會全無辦法?！?p> “你需要我怎么幫？”
人總是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結果。
古單的智力是正常的，他知道正常情況下馮不識這種年齡不應該掌握高超的醫(yī)療技術。可是萬一呢？現(xiàn)在這個世界還有什么不會發(fā)生的呢？不久前還活生生的母親就突然消失，村子里又打電話來說母親已經在家里發(fā)了兩天高燒……
古單需要一個醫(yī)生，一個會跟著他去山麻村治病救人的醫(yī)生，所以馮不識就一定擁有足夠的醫(yī)療能力。
“你手機給我?！?p> 馮不識調試著古單的手機，打開了自己時常維護，已經擁有一千關注的直播間。
直播這種事情是這樣的，力量的代價是時間。直播間需要天天維護，高頻次的直播是直播間觀眾增長的關鍵。
觀眾們用注意力換來的是一種陪伴感和熟悉感，主播們則借此獲得力量。
古單的手機信號穩(wěn)定，適合接下來的直播。
“接下來我要直播醫(yī)療內容，你來當這個被治療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