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牽真的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他的怒氣助長著那股火焰更加肆虐,從他的胸口燒到心臟,直沖頭頂,他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漸漸化作虛影,那些影子們扭動著虛浮的腰肢似在譏笑。
他其實明白的,早上的時候,他的心里真的很生氣,他想罵人,想指著他們的鼻子讓那些人淚流滿面,受人期待的時候他也很想加一把勁,很想一鳴驚人,不止這些時候,還有之前,還有很多。
是的,他只是慫了,別無他因。
為什么?
他明明苦惱這么久了,卻從來沒有想著去辦法來解決。
他覺得自己不該懦弱如此卻毫無辦法。
他想改變卻害怕付出代價。
他明明只是一介凡人。
他只是在活著。
車站不見了,女人也不見了,那些流水般輪轉(zhuǎn)的回憶也不見了,那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幻覺在秋牽面前又變成的別的景象。
只有他一個人,這里是燒著滾燙巖漿的地獄,長著角的赤色金眼惡魔使勁攪拌著面前的大鐵鍋,死人的骨頭在鍋里浮動,他們撲騰著看向秋牽,張嘴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秋牽聽懂了,他們在歡迎著他,來到這個屬于絕望的世界,絕望得安逸。他們跳起來撲向秋牽,抓著他的手把他拖進鍋里,鍋里的金黃的液體沸騰著跳躍,秋牽置身其中卻不感到滾燙,相反他覺得暖暖的很舒服,整個人都癱軟下來,慢慢滑向大鍋深處。
骷髏們手牽著手圍著大鍋起舞著,發(fā)出瘆人的響聲,他們在狂笑,唱著地獄的狂想曲,慶祝這場盛大的典禮。
秋牽想要反抗,他想掙扎,卻使不上勁,只覺得一陣舒適,渾身筋骨酥麻徹底,上癮一般,骷髏們的歌聲傳入他的耳中,讓他倍感煩躁。
“你們閉嘴。”秋牽難過地呻吟,無力地捶打鍋壁,身體外很舒適,而身體內(nèi),那股火焰已經(jīng)快要沖破秋牽的身體了。
骷髏們不理,勾肩搭背跳著踢踏舞。
“閉嘴啊。”秋牽的皮膚上顯出一根根金紅色的細線,火光在里面跳躍。
骷髏們嗤笑著,大張著空洞的嘴巴上下閉合,發(fā)出難聽的聲音以示自己的愉快。
“信不信我殺掉你們啊?!鼻餇繍汉莺莸睾鹆顺鰜?。
火焰在秋牽的身體里爆炸了,那一根根金紅色的細線從最深處裂開,鐵鍋炸裂,里面金黃的液體四散飛濺,骷髏們四散奔跑著化為灰燼,那長著角的惡魔也消失了。
秋牽跪在地上抱著頭痛苦地嘶吼。
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皮膚化了,裂成一塊塊脫落下來,露出新生的血肉,他像只剛剛破殼的雛鳥渴望展翅翱翔。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現(xiàn)在這般輕便。
燒著熔巖的地獄在他的眼前硬生生被撕裂,他不知道這是哪兒,四周的一切都是透明的,抬眼望不見邊際,他漂浮著,卻沒有任何不適感。
忽然透明的世界里閃現(xiàn)出一個個光點,那光點很亮,卻并不刺眼,仿佛一只只翩翻飛舞的蝴蝶,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交會在秋牽的面前。
終于,他們交會在了一切,顯現(xiàn)在秋牽面前的是一個模糊的人形,散發(fā)著燦爛的亮銀色光茫,仿佛生命的源泉,只是看著它,就能讓自己永葆青春。
秋牽看不清那人的臉,卻沒由來得一股親切,他知道面前的人沒有任何敵意。
“不想再普普通通地活著了嗎?”光球中的空悠的聲音緩緩飄蕩。
“不想?!鼻餇亢敛华q豫地說道。
“那就把他們?nèi)几煞税??!?p> 隨著那聲音的停止,亮銀色的人影再次回到了球形,爾后緩緩縮小,直至變?yōu)橐粋€雞蛋大小,朝著秋牽的靠近,恍惚之間便已經(jīng)停在了秋牽的身前。
那東西是那樣的光彩璀璨,夢幻永恒到叫人想哭。
秋牽下意識地伸手握住。
光茫在他的手中無限制地盛烈開來,迅速填滿了整個空間,什么都看不到了,放眼四周都純白如雪,刺得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等到秋牽再一次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見手里面一顆銀色的掛墜栩栩生光。
那墜子很小,簡簡單單的,被雕成了米粒的形狀,仿佛能夠聽到呼吸,深遠而沉重,透著太古洪荒的久遠氣息,剎那間他以為手中的是一件活物,但那聲音很快消失了,只剩下銀色的細小光芒在表面流動,仿佛是透明的一般,卻又看不穿其里。
一切又都回來了,恢弘的車站、破舊的火車,還有可惡的紅帽女人。
他將那枚掛墜戴上脖子,沒有為什么,只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那樣做。
秋牽覺得那在自己胸口膨脹著的東西倏地消散開來,散落一地,幾欲炸裂的腦袋忽然平靜了,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輕飄飄得仿佛立于天地之間俯瞰一切,一股清爽灌入腦中,
這是一種通透靈魂的暢快,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無所不能不畏天地,蜉蝣萬物都清晰地在他的感知之下,他能甚至感受到外面的天氣,暴風(fēng)雨已經(jīng)微微變小了,雨水已經(jīng)強弩之末,層層迭起的烏云正在分崩離析,太陽很快將會重見天日。
“你……”紅帽女也感覺到了秋牽身上的變化,那雙眼睛里若隱若現(xiàn)的光亮讓她不敢直視,“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誰知道呢?”秋牽說著,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紅帽女身上的力量流動,如同針刺一般地扎向自己,那應(yīng)該便是方才她一直對于自己所施加的幻覺。
但是現(xiàn)在,那些東西對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效力了,他的身體在精神的加持下有如密不透風(fēng)的城堡。
他看著紅帽女,輕輕咳嗽了一聲,女人拼盡全力維持的力量頓時便像是脆弱的玻璃一般支離破碎,她本人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大口地喘著氣。
“憑什么……這種小鬼……明明只是待宰的羔羊……”紅帽女費勁地嘶吼著。
下一秒她的眼前暗了下來,秋牽動起身來,那種神奇的力量充斥著他的身體,將他的身體能力數(shù)倍地強化,他太快了,幾乎只是一瞬,便電光火石般地出現(xiàn)在女人的面前,甚至遠遠快過那個矮個男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