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黃昏來臨。
昨天的傍晚村里空空蕩蕩,而今天,由于葬禮即將舉行,村民們都從家中出來,在村長的帶領(lǐng)下排著隊往村東走去。
他們手里拿著一模一樣的燭盤,上面未點燃的蠟燭靜靜擺放,似乎在等待著夜晚的到來。
推演者們也夾在中間,被村民包圍起來,知道了真相的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押解的犯人,正陪著一群恐怖的東西前往刑場。
唉,我和蠟燭挺有緣的嘛……虞幸一邊走一邊想,上次推演的尸體派對也是一群尸體點蠟燭,這都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癖好?
他隨著人流向前,肖雪宸走在他旁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突然,她余光中好像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
下一刻,人影迅速躲入了房屋后,雖然速度快,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一定不是錯覺。
肖雪宸拉拉虞幸袖子,避著周圍的村民們低聲道:“那邊好像有……”
一個村民狐疑地朝他們看了過來。
“噓。”虞幸伸出食指輕輕按在肖雪宸人中那里,既沒有碰到她的嘴唇,又有效制止了她說話。
“有血不是很正常嗎?”他腦子里幾個類似于蟲子之類常見的詞被他反應(yīng)迅速的pass掉,只留下一個在別處一點都不正常的詞。
果然,一聽到肖雪宸想說的是血,那個村民一臉無趣地轉(zhuǎn)回了臉不再關(guān)注了。
“小姐姐不用擔(dān)心,會有好戲看的?!庇菪疫@才對著臉一下子紅起來的肖雪宸眨眨眼,一旁的魏凡表示不忍直視。
這是什么世道啊。
鐵樹開花啦?
要不是推演游戲不能跟現(xiàn)實里那些普通同事說,他真想昭告天下,告訴公司里的男同事,對他們的撩從來冷眼拒絕的小肖總對著別的男人臉紅了喂!
是個絕世罕見的小鮮肉,你們比不過!
虞幸收回手,目光有意無意劃過剛才肖雪宸指的地方。
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那里藏著他想看的驚喜呢。
十來分鐘后。
隊伍堪稱浩浩蕩蕩,一大群人終于到了祠堂前,那年代久遠(yuǎn)的建筑靜靜立在那里,在村民的數(shù)量前顯得那么渺小。
虞幸踩著不知名的雜草,敏銳地感覺到黃昏中祠堂散發(fā)出的冷意。
明明昨天夜里來時,這只是個看起來有點陰森的小建筑罷了,可在落日的余輝中,那氣息像一道漩渦,似乎要將來人全部吞噬。
這地方毫無疑問觸發(fā)了他體內(nèi)的負(fù)面狀態(tài),他的腿有點僵,臉色則習(xí)以為常地蒼白下去。
“又來了……”
托特殊體質(zhì)的福,僅僅憑借身體的虛弱程度,他就能判斷周圍的事物與靈異和鬼怪有多大的聯(lián)系了。
看來,即將舉行葬禮的祠堂中,某種力量已經(jīng)醒來。
難受地喘了口氣,虞幸擺擺手拒絕了肖雪宸的關(guān)心,繼續(xù)跟著隊伍朝前走去。
“救救我……”
恍惚間,虞幸似乎又聽見了周詠笙的哀求。
他向四周看了看,其他人神色無異,估計是沒聽到,虞幸集中精神想更努力地去傾聽,可那聲音太過微弱,再也沒出現(xiàn)了。
“不是沒出現(xiàn),是我聽不到了……”他心里幽幽一嘆。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不僅能聽到,應(yīng)該還能看到。
可惜——算了。
一群人站在了祠堂前,紛紛停下望向村長,等待著村長的進(jìn)一步指示。
“客人們,你們既然是小笙的朋友,就站在中間吧?!贝彘L笑呵呵把幾個推演者拉了過去,安置在了祠堂入口的位置。
其他村民自覺分散開,呈眾星捧月的陣仗把他們?nèi)υ诹死锩?,一點縫隙都沒留下。
村長站到虞幸面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另一邊,村長的老婆摸了摸眼睛上的疤,同樣用一種詭異地眼神盯著他。
虞幸覺得自己像是被兩條毒蛇盯上了一般,不過好在,這一人一鬼對他來說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他壓根提不起教訓(xùn)的興趣,只是悄悄打量祠堂里。
是什么東西不一樣了呢?
那股讓他難受的力量,是從哪里散發(fā)出來的?
“葬禮開始!”見他不理會自己,村長自討了個沒趣,又浮起初見時的熱情笑容,讓推演者原地等侯,然后轉(zhuǎn)身沖著村民們提著嗓子高喊了一句。
一路上的嘈雜聲音全部寂靜下來,村民們閉上了嘴,目光跟著村長移動。
村長慢慢站到黑棺前,隔著棺材對那一排排空白牌位跪了下來,其他村民紛紛照做,頓時,祠堂前烏泱泱跪下一大片。
“逝去者不見徘徊,生死外不滅不熄。以生者之眼,死者之息,見證歸來的靈魂……”村長低沉的聲音完全回歸了關(guān)家村最老的方言,差一點讓推演者們聽不出說的是什么。
這種方言難以辨認(rèn),拉長的音調(diào)像是古時祭祀的咒語,抑揚(yáng)頓挫間勾起了一種蠱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這,要跟著跪嗎?”魏凡遲疑著問。
“呵,我覺得沒必要?!毙ぱ╁房粗@群會動的尸體們,眼底的驕傲和冷意一閃而過。
讓她跪?就這么一些鬼東西,配么。
她轉(zhuǎn)過頭,許宏和許源面面相覷,同時搖了搖頭。
再一轉(zhuǎn)頭……咦!?
肖雪宸剛好看見虞幸矮下去的身影,她心跳漏了一拍,不會吧,難道san——
哦,是她多慮了。
下一刻,就見虞幸盤腿坐在地上,雙臂在身側(cè)隨意支撐著,那副悠閑看戲的樣子讓肖雪宸心里還沒來得及組成的句子強(qiáng)行打斷,散得一塌糊涂。
她真傻,真的。
她永遠(yuǎn)猜不到大佬的想法。
察覺到其他人的視線,虞幸抬頭,懵懵地問:“我累了,就坐下歇會兒,你們看著我干什么?”
“……”
好在周圍的村民也沒有管他們,一個個伏在地上,看上去對祠堂尊敬極了。
隨著村長吟唱般地話語一遍遍重復(fù),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在此處,光與夜地交替就是這么短暫,當(dāng)視線中的溫暖色彩一點點被蠶食,終于被冷色調(diào)包裹之后……
刷——
祠堂里,左右兩側(cè)對稱的的蠟燭架劇烈抖動起來,下一刻,上面插著的蠟燭自動燃起,亮起一片跳躍的火光。
同時,村民們手里的蠟燭也同樣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引子點亮,星星點點的燭光搖曳在黑夜中,引起了虞幸不合時宜的一句感嘆:
“真漂亮啊……”
喂喂喂?
肖雪宸眼睜睜看著這變化,突然耳邊來了這么一句,這心里的忐忑頓時就不香了。
虞幸感嘆歸感嘆,他體內(nèi)不斷竄上來的一股股冷流仍然在折磨著他。
他坐下來真的是為了節(jié)省體力,否則,他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要眼前發(fā)黑隨時準(zhǔn)備暈倒了。
在這種情境下,暈倒和撒手人寰應(yīng)該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區(qū)別。
呼……
冷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奇怪的是,周圍明明沒有洞穴等狹窄的地方,這風(fēng)仍然吹出了鬼哭似的凄厲音效。
好冷……虞幸忍不住顫抖起來,伸手捂住了半邊臉。
冷汗從體內(nèi)滲出,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突然,心臟處猛地一跳,冷意達(dá)到巔峰,他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一個帶著絕望的吼聲在他耳邊炸開:
“阻止他!”
是周詠笙的聲音!
虞幸咬著后槽牙在陣陣暈眩中站起身,抬眼看見村長已經(jīng)結(jié)束長長的吟誦,正把一個未燃起的蠟燭擺在黑棺上。
這燭盤正是婦人在廚房使用的那一個,只不過這次盤子里裝的蠟燭顯得有點特殊。
同樣是白蠟,卻不是嶄新的,雖然未點燃,許多滴燭淚已經(jīng)凝固在蠟燭側(cè)面,燭身上刻著一個“陸”字。
還有一部分燭淚已經(jīng)流入盤中,成為不會凝固的液體。
那液體,是鮮血的紅。
“現(xiàn)在,我邀請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與我一起打開棺材?!贝彘L并沒有聽到周詠笙的吼聲,他看著滿目燭光,滿意的點點頭,目光不懷好意的停在虞幸身上。
“就這位吧……你與小笙關(guān)系似乎不錯?!?p> 這是仇恨鎖定我身上了啊,不過,正合我意。
虞幸笑了下,盡量不把虛弱表現(xiàn)出來,沒理會肖雪宸和魏凡讓他“多加小心”的話,毫不猶豫地邁步來到村長面前。
“不能開!”周詠笙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在他耳邊,洶涌到骨髓的冷意讓虞幸臉色慘白如紙,好像比白蠟燭還沒有顏色。
他墨色的瞳孔比平時更加幽深,純黑中透著病態(tài)。
“來吧,和我一起開棺?!贝彘L當(dāng)他害怕,得意一笑,催促道。
“村長……”虞幸用失去血色的嘴唇勾起一點笑意。
看著這抹笑,村長突然寒毛一豎,心中一凜,麻痹感蔓延到四肢。
虞幸連手指都在顫,聲音卻很穩(wěn)固,平滑得如同一個冷血起來的惡魔,仿佛身體上的痛苦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情緒:“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開棺,打個商量,換個人吧?”
“換人?”村長雖然意識到不妙,可他沒有找到是哪里不對,“呵呵,作為小笙的朋友,你連這點事都不愿意為他做嗎?”
“蠢貨。”虞幸低笑一聲,“不是換我,是……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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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罪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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