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談判如期地在一處會館里召開。盡管像埃勒里說的那樣,在這場談判里我是無足輕重的人。但不知為何,他還是硬拉著我來到了這里。沒辦法,我只好慶幸這場談判不會在電視上直播。這是我最近遇到的唯一一件能稱得上不錯的事情了。
談判桌上,鲇津國的五名代表做在東方,北國的代表自然只能位于西方。這是東道主位優(yōu)的傳統(tǒng)思維作祟,還是說是由于鲇津國方的傲慢,我也無從得知。唯一能知道的,只有我和張若這兩位無關緊要的人不知為何還是坐在會場的一角,看樣子北國的人也要求偵探參與進來。他們這樣看重我們,簡直就像沒了我們這場談判就無法進行下去一樣。此外,為了展現(xiàn)東道主的大度,本次談判中雙方的飲品是更符合北國人口味的紅茶。當然,在鲇津國里不愛喝咖啡而愛喝茶的人也不少,所以此項提議并沒有遭到埃勒里的反對。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在所有人都已經坐下,談判還未開始前,張若玩著手機,用北國語向我說到。他是在考驗我會不會這門外語嗎?我不禁這樣想到。
“和你在這里的原因一樣?!蔽矣闽咏驀Z回答到。
“哦?”盡管從他的語氣聽起來,他應該有些驚訝,但他的視線完全沒有離開手機屏幕的意思?!皼]想到你一個幻影國人居然會說鲇津國語啊?!?p> 他的重點居然在這里嗎?“這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闭f到這里,他轉過頭來看著我,棕色的瞳孔中倒影著我的面容。“只是,如果是我的話,無論如何都沒法平靜地說出毀滅自己祖國的國家的語言的?!彼爸S地笑著,完全感覺不到一點能好好對話的氛圍。
“這件事都過去了快三百年了,如果算上民族融合的時間的話會更早一些。想用這點來惡心我還是免了吧。”盡管這樣說相當于在他面前示弱,但在這件敏感的事上,我也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事實上,這么多年來幻影國人一直在逃避著這個問題。如何在和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國家里生活下去,對大多數(shù)幻影國人來說都是個問題。多數(shù)人選擇了逃避,不去想這個問題。有的人選擇記住仇恨,艱難地活下去。對于我這個實質上是為了鲇津國上層社會服務的人來說,實在是沒有資格評價這兩種選擇。
“原來這就是你的看法嗎?”張若又看回了手機,我不知究竟有多少事在等待著他處理,才會讓他一直沉迷于手機?!霸瓉砟憔褪沁@樣逃避現(xiàn)實的嗎?不知道你在處理案件時是不是還是像這個樣子?!闭f完,他翹起了二郎腿,讓自己的背完全靠著椅背上。
啰嗦。我翻了個白眼。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我的性格沒辦法讓我和他和平地相處。
之后,我們之間一句話也沒說。他把時間花在手機上,而我則是醉心于手上的書。幸好談判不會直播,才讓我們能夠隨心所欲地做事。
很快,雙方的談判正式開始。我沒怎么花心思,不過我猜主題還是關于雙方接下來的諸項事宜。多數(shù)的條例都是遵循著之前的談判結果,這次只是在一些細節(jié)上進行商討。雙方就這樣由一方提問,一方回答,溝通交由翻譯進行。真是的,明明在談判桌上的十人都能用兩國語言流利地交流,卻還是需要翻譯,該說是形式主義,還是說為了兩國的尊嚴呢?我這樣思考到。
談判進行得很順利,沒有什么大的意外,雙方都平和地交涉著。除了一人以外——就是現(xiàn)在還在打著哈欠的埃勒里。雖說他也能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但無論如何還是應該把樣子維持住啊,怎么能在談判桌上睡著?這和剛出黑貓市時的神采奕奕的他完全是判若兩人,怎么會這樣?這兩段時間里有什么區(qū)別嗎?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新城時的那次狙擊。這件事應該是在埃勒里的計劃里的沒有錯,可問題在于,他只是計劃了這一件事嗎?他這次離開黑貓市,只是為了殺一名新城的市長嗎?我不這么認為。那么,他還想做些什么?該死,這樣想下去什么時候才是盡頭?看樣子,我必須得找個機會向他問清楚才行。
談判進行了一段時間,各位談判代表面前杯子里的茶也都快空了。一位穿著服務員的裝束的女子適時宜地推著輛餐車走了進來,餐車的最上方放著十二個玻璃杯子,看起來,里面應該是紅茶。服務員緩緩推著車,走向每個人身邊,用餐車上的紅茶替換掉了十二個人的杯子,然后沒有留下一絲聲音地離開。
奇怪,為什么是替換掉整個杯子,而不是重新往里面注水?一般情況下添茶都會用后一種方式吧。不過說到底,會允許談判中有外人進入就已經很奇怪了,是因為這次談判要持續(xù)四個小時,考慮到談判人員到口干舌燥的情況,才會在中間插入幾次添茶的機會嗎?我看了下手表,現(xiàn)在還是上午十點左右,距離第一次談判結束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對于上個問題,我并沒有花太多的時間思考,眼神又重新回到了書上。
就在這時,北國使團的一名男性抓著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像是想要從喉嚨里掏出來什么,一臉痛苦的樣子。
“馬學鳴,你怎么了?”五個人里最為年老的那人站起身來,對痛苦得趴在地上的人喊道。
馬學鳴并沒有回答,他開始吐出些什么來。等到我和其他人走上去的時候,嘔吐物已經遍地都是。
“是毒藥?!睆埲粼谖疑磉呅÷曊f到。這時,馬學鳴已經在地上一動不動,連抽搐都已經停止。“你們中有人殺了他。那名服務員······”說著,他沖出了會場。
就在一片騷亂中,張若大聲喊道:“在現(xiàn)場的人都有嫌疑,誰也不能離開這里?!彼蛭易吡诉^來,我注意到,他神態(tài)眼神,似乎還有些生氣的樣子。他抓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劍崎,無論如何,你都得阻止那名偵探查出真相。至少,兇手不能是我們這邊的人?!彼粗?,壓力把他弄得喘不過氣來?!奥犆靼琢藛幔 弊詈蟮脑捳Z已經近乎命令的口吻,這還是我第一次在他的口中聽到。
“······是?!爆F(xiàn)場實在是太混亂,以至于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埃勒里的話的含義。不過,我的腿在我意識到之前已經動了起來,讓我跑出了會館。之前張若說過,是那名服務員,他一定是去找那人去了。我很快動起身,想后廚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