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
驛站外已經(jīng)有許多行人,都是一些打雜的伙計,或者扛包的苦力。
當(dāng)官兒的、有錢的,那些人這個時候睡得正香。
一塊長方形的牌匾,寫著:“大明鞏昌府驛站渭水源驛”
一個身著紅色袈裟的和尚,呆呆站在牌匾前面,久久不說話。
和尚身旁是一個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看著忙碌的人們,眉頭微微皺起,像是有心事。
突然,和尚扯住公子衣角,將他拉到身邊來。
和尚指著牌匾問:“上面寫的什么?”
“你不認識字?”公子反問。
和尚道:“我認識字,可這上面寫的字,跟我認識的字有一點區(qū)別?!?p> 公子笑道,“當(dāng)然有區(qū)別,快兩千年了,你莫不以為還是秦國?”
和尚沒有說話,轉(zhuǎn)頭看著牌匾接著發(fā)呆。
公子的話還沒有停,一直在和尚耳邊響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不只是文字變了,人們的服飾也變了。你再看這成片的房屋,是不是也不一樣?還有那邊壯闊的碼頭,高大的樓船,數(shù)不清的商船,哪一樣沒變?”
書生非常理解和尚的心情,當(dāng)年,他從封印中脫困而出,世界的變化比現(xiàn)在大的多。
所以他才沒有走,一直等在和尚旁邊,為他講述歷史的變遷。
一些苦力等候碼頭邊,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數(shù)量各不相同。
他們往嘴中塞著黑窩頭,視線隨時注視著驛站中的動靜,只要商隊的馬車一出來,他們就會沖上去,為一些微薄的酬勞而爭搶,甚至打斗。
因此,和尚和書生的奇怪組合,成了許多人枯燥等待中的調(diào)劑品。
這西北之地,可沒什么寺廟,和尚這種生物極為少見,更何況還有一個細皮嫩肉的白衣書生,一個紅衣,一個白衣站在一起非常扎眼。
離得近的人,偶爾還能聽到對話,什么秦國、千年之類的話,聽起來那么古怪,偏偏白衣書生還講的那么認真。
一些心思活泛的人覺得這是一個掙錢機會,當(dāng)個向?qū)裁吹?,隨便一點打賞,就比當(dāng)苦力賺的多,再狠一點的人,會將雇主帶到偏僻處,直接殺人劫財也是常事兒。
七八個大漢正往牌匾下走去,他們推出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走在前面,似乎是讓他做說客。
鐵幕看到他們走過來,抬手阻止他們接近,“離開吧。這里沒有生意做,若是想找事,只能說你們運氣不好,這個和尚現(xiàn)在的心情很糟糕,說不好會將你們的腿打斷。”
像是為了證明鐵幕的話,和尚當(dāng)場發(fā)飆。
“我說過……”
和尚眼眶血紅,大聲強調(diào),“我不是和尚!我叫百里不育,秦國的戰(zhàn)士?!?p> 和尚的聲音很大,還帶有一股穿透力,讓靠近的幾個人捂住耳朵。
他們集體停下腳步,開始有些猶豫。
鐵幕保持著微笑,還是對幾人勸道:“退去吧,你們只是苦力,苦哈哈賣點力氣,吃飽肚子都不容易,還想當(dāng)壞人?
算了吧,這個世界你們不懂,隨便站出一個人來,都比你們高貴,都是你們?nèi)遣黄鸬拇嬖凇?p> 退去吧,再不走,或許再也走不了了!”
幾個苦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jīng)被白衣書生看穿,而且書生說話非常難聽,居高臨下將他們視作螻蟻。
盡管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低頭,卻還是被書生幾句淡漠的話激起怒火。
匹夫一怒,血濺三丈,何況是這些苦力……
正當(dāng)他們打算暴起傷人,先把這個可惡書生揍一頓的時候,一隊驛卒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誰在大喊大叫,吃多了撐的,打擾了客人休息誰負責(zé)?
狗屁大秦戰(zhàn)士,老子還是殺神白起呢!
還有你們幾個,給老子滾回去,這里也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
為首驛卒非常囂張,但看了一圈,還是將怒火撒在一群苦力身上。
正如鐵幕說的一樣,隨便站出來一個人,也是他們?nèi)遣黄鸬拇嬖凇?p> 幾個苦力相視一眼,都低下了頭,對著驛卒又是作揖又是道歉,重新坐回碼頭邊的時候,身上那股兇性已經(jīng)消失。
對于這幾個苦力來說,或許不再有拼命的勇氣,但下半輩子或許能活的安穩(wěn)一些,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鐵幕并不關(guān)心那些苦力,而是把目光落在驛卒身上,想著這一群人會怎么死,會不會被發(fā)瘋的老鬼生吞活剝?
可惜,后來發(fā)生的事,注定讓鐵幕失望,也越來越看不清老鬼,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性!
老鬼并沒有因為驛卒那一句‘狗屁大秦戰(zhàn)士’而暴起殺人。
鐵幕不知道是因為老鬼走神,沒有聽到,還是故意將那句話忽略。
他簡單與驛卒交涉兩句,就在驛卒們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老鬼突然大哭起來,哭聲突破天際,驚醒滿天的‘烏鴉’。
“孝公啊!我秦國……這就亡了啊!
商君啊!我秦國辜負了你啊!”
百里不育眼中血色已經(jīng)消失,只是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老大一個和尚硬是哭得像個婦人。
這大清早就有人哭喪,還哭得驚天動地,哭得莫名其妙,將許多客人吵醒,臨街的客房窗戶紛紛推開來。
“大清早哭個屁,死了老娘??!”
“要哭回家哭去,孝子沒當(dāng)夠啊……”
各種罵街的聲音,瞬間將哭聲淹沒。
乒呤乓啷……
無數(shù)盆盆罐罐被扔出來,飛濺的碎瓦片將和尚逼得狼狽而逃。
鐵幕看著這荒唐的一幕,也有些目瞪口呆,這和尚剛才還那么兇,轉(zhuǎn)瞬之間被人當(dāng)成過街老鼠,又罵又砸,居然不發(fā)脾氣。
他怎么忍下來的?
鐵幕故意與老鬼講歷史,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激動,以便從中觀察老鬼,有沒有被藥師佛控制?
這將讓鐵幕決定要不要讓老鬼跟在身邊?
“這老鬼的悲憤不是作假,證明他的心智還是原來那個,只不過后來突然轉(zhuǎn)變,或許真有藥師佛的影響,可以再觀察一下?!?p> 對于這種特殊生命,鐵幕有兩種打算,要么吃掉,要么收為己用。
包括藥師佛,也已經(jīng)被他列入菜單,只不過現(xiàn)在沒有本錢,吃不起這道菜而已。
而對于人類、鬼怪、妖物,鐵幕覺得應(yīng)該一視同仁,當(dāng)然也要分三六九等。
真心對待自己,處處對自己好的,為上等。
自己喜歡的,為中上等。
聽話的、無條件服從自己的,為中等。
與皇帝相關(guān)的、武功比自己高的,為中下等。
像剛才那一群苦哈哈,自己都養(yǎng)不活,明明是只麻雀,卻想要飛上九天的,為下下等。
其他的人類怎么劃分?他還沒想好,暫時歸納為下等。
陳良女很幸運,上船的時候,她特意吩咐丁戊,讓鐵幕住到她隔壁,也是樓船上唯二的兩間上房。
所以,鐵幕將陳良女的身份從中下等提升到了中等,至于她還能不能晉升?
那就得看她這一路上的表現(xiàn)了!
鐵幕對這套機制很滿意,人類太復(fù)雜,自己的脾氣又太暴躁。
以后殺人之前,可以先將這套機制拿出來對照一番,他要做一個有原則的人,絕不給人留下好賴不分、殘暴不仁的印象。
枯井蛙
書友圈評論太少,還全都是差評!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