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干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鄭重地說了起來。
“大王派遣臣去督糧,臣也是替大王巡視關(guān)中諸地,這一路,臣去了櫟陽,去了雍城,去了綿諸,幾乎走遍了關(guān)中,甚至還去了隴西,總算是將糧食給籌備齊了?!?p> 樗里疾開腔,先是以他的苦勞引入。
他曾親口說與秦王,他是信任季君的,季君是不會犯錯的。
可此番造反,季君在外,他也在外,就算是秦王懷疑他與季君有勾結(jié),這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所以他得先要有個解釋。
這一番話,也是從側(cè)面在告知秦王,季君之亂時,他在東奔西走,無暇與季君勾結(jié)。
當(dāng)然,嬴蕩是個穿越者,他熟知歷史,肯定知道,樗里疾不會和季君之亂有關(guān)系了。
樗里疾停頓了一下,見秦王未有表態(tài),又接上說起來。
“事情完成,臣便一路回咸陽,朝中有左相和御史令輔佐,臣對此也是安心,郿縣孟氏一族的族長,與臣素來有舊,途經(jīng)郿縣時,臣就在此地盤桓了三日,正是在這時候,臣聽到了趙砮圍攻咸陽的消息。
趙砮誅殺藍田將軍嬴鉞,奪取大軍,攻城殺王,起初,臣也沒將此事聯(lián)系到季君身上,因趙砮此人,曾被大王鞭笞過三回,私底下對大王頗有怨言,以為他是記恨在心,因此而造反。
臣曾做過藍田將軍,這藍田大營多半都是臣之舊部,況乎先王在時,還留下一道藍田虎符賜給臣,臣火速趕往咸陽,想憑借這幅殘軀,一力誅殺反賊。
可沒想到,半路途中,來了刺客,若非護衛(wèi)得力,臣怕是要見不到大王了,這些刺客不是別人所為,正是季君所派,臣這才明白,乃季君之反也。
季君最是了解臣,關(guān)中貴族也最是了解臣,臣是他們造反的最后的阻力,只要臣死了,關(guān)中貴族多數(shù)便可倒向季君,在此時,蜀地大軍正圍攻咸陽。
臣無奈,只好折回郿縣,組織孟西白三族,堅守城池,然后征調(diào)各處屯兵,征召黔首,準(zhǔn)備營救大王。
臣離咸陽時,曾有一千衛(wèi)士,后來這些衛(wèi)士大多被派去督糧,臣忙碌一月,麾下召集軍士,才不過五千之?dāng)?shù),難以解救咸陽之危。
后來,雍城反賊終黎華,亦是打著季君的旗號,行造反之事,臣便在郿縣一帶,與之展開交鋒,一直到了前幾日,聽到洛陽都督斬首季君,這才一路趕往咸陽,見到了大王?!?p> 秦王只管聽,樗里疾只管說,將他這兩月以來的行程,盡皆報給大王。
照這么說來,咸陽一直沒有見到終黎華的大軍,皆是因為樗里疾,那他還是有功勞的。咸陽情勢危機,要是終黎華來了,說不定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叔父之功,寡人亦會銘記,如今這咸陽以西,情勢如何?”
聽了這話,樗里疾一臉難色。
亦會銘記,那是不是還有另外半句,叔父之過,寡人也會銘記呢?
這次,樗里疾不僅是英明掃地,更是將幾十年來的德高望重,都揮霍空了。
“謝大王恩德,關(guān)中貴族之亂者,兩處為重,此兩處平定,關(guān)中盡安,其一,便是雍城,其二便是綿諸,雍城終黎華麾下,有賊兵一萬,綿諸呂游,麾下有賊兵五千,合計一萬五,大王若要平賊,就需得有一萬五千大軍。
其次,賊首季君,曾許諾關(guān)中各部,若他為王,則關(guān)中以各部為首,甚至回到商君變法之前,如此,氏族們才紛紛支持?!?p> 綿諸,位于雍城以西,狄道東南,早就出了關(guān)中之地。
這里曾是犬戎的領(lǐng)地,后來被秦國硬生生的奪了下來,從雍城到綿諸,共有五百里路,難道這五百里路上,都亂成了一鍋粥?
商君之前的模樣?
秦王聽了,好不驚訝。
這嬴壯還真是敢說,真要是這樣做了,豈不是要將秦國,再次拉入貴族們的泥潭中。
商鞅變法,其中一大利好,便是削弱了貴族,強大了國府。
到了如今,貴族雖早非當(dāng)年,但還是掌握著一定的權(quán)勢,從被殺死的九卿們就可見一斑,照樗里疾這樣說來,這一場季君之亂,雖是公子奪位,但也是貴族們對王權(quán)的一場顛覆了。
到了如今,舊貴族和新秦法之間的矛盾,依舊是秦國的主要矛盾,這一場季君之亂就是爆發(fā)點。
“看來叔父對這些反賊,了解的很是清楚,那明日一早,便可讓洛陽都督出兵雍城和綿諸兩地,清肅亂賊,一會兒還請叔父勞累,將這兩地情況,詳細告于洛陽都督!”
秦王的面色,終于是緩和起來。
樗里疾起身。
“臣遵令?!?p> 秦王面色緩和,他也松了一口氣。
“叔父多禮了,叔父兩月在外,那必定是與蜀地巴國,通過書信了吧?”
聞言,樗里疾放松的臉,又突然收緊起來。
季君之亂,樗里疾于何地,是秦王的第一個疑惑,而現(xiàn)在的這,是秦王的第二個疑惑。
咸陽被圍攻兩月,巴國路途遙遠,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就不提了,可這蜀地,不出一月便能到咸陽,為何在這兩月之中,甚至到了現(xiàn)在,都不曾見到蜀地大軍的回援?
蜀地,歸于秦國已經(jīng)好些年來,秦國對于蜀地的控制,早已今非昔比,就算蜀王造反,對三萬秦軍戰(zhàn)卒造成暫時困擾,但也不至于讓趙頡和烏獲焦頭難額,連幾千人都擠不出來吧?
趙頡就不說了,可烏獲是忠于秦王,私下里,更是有過交代,他所作所為,須是以防范季君為主,為何連他也不見支援,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或許,這樗里疾就知道因由。
“大王猜測不錯,臣的確有與之過書信,臣以為,咸陽戰(zhàn)事,內(nèi)有司馬錯,外有馮章,再加一個臣與之周旋,反賊不過十四五萬之眾,這時間久了,必敗無疑。
上將軍率領(lǐng)巴國大軍,已然有了戰(zhàn)果,光是這南鄭一路,就接連三次大捷,蜀地雖亂,可有三萬銳士鎮(zhèn)守,斷然生不了亂子。
如此,臣便私自做主,告知三位將軍,咸陽無事,大王無事,大王所慮者,乃是巴國戰(zhàn)事,等烏獲趙頡平定了蜀亂,誅殺了蜀國公族,定會從蜀入巴,與上將軍合兵一處,勢必要為大王取下巴國,納入大王治下,臣之所為,皆是為秦!”
高喊一聲,樗里疾跪倒在地。
秦王仰天大笑,他明白樗里疾的心意了。
“哈哈,多謝叔父給寡人解惑了,叔父可真是識得大體,為我秦國所謀,乃是我秦國肱骨也!”
樗里疾聽之,老臉更是苦澀。
他明白,這并非是在夸獎,而是在挖苦,沒有什么能夠瞞過,這位一點點展露出能力的雄主來!
陳四奇跡
太晚了,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