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甘茂進(jìn)來。
“如今這國務(wù)府雖未開府,卻已經(jīng)有了一番新象,寡人的國策能推行下去,這和左相是功勞是離不開關(guān)系的。”
嬴蕩面容帶笑,客客氣氣的拉他坐下。
都到了如今了,寡人還是有些弄不清楚甘茂的想法,弒君這可是死罪,魏冉認(rèn)錯了,嬴壯仗著身后勢力,還在與寡人相斗,唯有這甘茂,留在寡人身側(cè),不清不白的,這是真以為寡人不舍得殺你嗎?
“身為臣子,能為大王所慮,是臣的本分?!?p> 本分,要是真如他說的這般,可就好了。
三日就要開府,外面都已經(jīng)鬧成這樣了,還讓寡人頂著貴族們的鬧騰開府,這不是要把寡人的國策,往火上推嗎?
從寡人入這咸陽起,這事情就一步步的來了,嬴壯縱然聰慧,這樣周全的計策,又將這么多秦國貴族都調(diào)動起來,他還沒這樣的手段吧。
很有可能,這主意就是甘茂出的。
樗里疾雖然讓寡人徐徐圖之,但寡人不想再徐徐,等不及了,索性今日就和他攤牌,將甘茂給辦了。
可這樣一來,秦國就沒左相了,那誰能頂替呢?
這個左相,首先要聰明心細(xì),能處理得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而且還能在貴族,大王,山東士子間游刃有余。
司馬錯,稍微差了一點,向壽就更不行了,多沉穩(wěn)而少變通,樗里疾呢?
不行,他太老,精力不夠了。
那就九卿中找一找,王族中找一找,士子中找一找?
嬴蕩搖了搖頭,暫時好像沒有這樣的人。
寡人是大王不假,但這天下,總不能是寡人一個人的,總得有人替秦王做事吧,況且甘茂在這次在推行國策和生擒姬職上,還是做的不錯。對于寡人的國策,他也能第一個能想明白前后緣由,如今多事之秋,還真需要這樣一個人。
樗里疾智囊,誠不欺我也!
“左相真乃忠臣也,剛才說到這三日開府,會不會太著急了一些?”
嬴蕩又接著問道。
“著不著急,不在于臣,而在于大王如何看,國府開府,乃表明大王變法之志,宣告我秦上下,秦國變也,大王也變也。眼下,正是需要大王做出決斷的時刻,這急與不急,大王一定要把握好火候?!?p> 原以為甘茂又是一番高論,說三日開府的好處,不曾想將話題引到了秦國之變,大王之變上去。
不錯,這秦國上下,是得知道,寡人早已非以前那個暴虐的君主,在咸陽宮的,是一位有沖天志向的雄主,如此才能讓貴族們歸心。
就如這次咸陽之亂,若是貴族歸心,將軍也就鬧騰不起來了。
“左相所言不虛,但不知要寡人決斷何事?”
甘茂不假思索,立即接話。
“大王內(nèi)有后宮之禍,外有貴族之亂,是該猛攻之,該急取之,還是該放任之,亦或是慢慢剿之,大王需得有自己的決斷了。”
好一個后宮之禍,貴族之亂,甘茂是真敢說啊。
貴族暫且不談,這王宮之禍,擺明了就是在說太后,后宮之中,就只有一個太后,這膽子也忒大了點。
甘茂這個人,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總是一副有條不紊、溫溫吞吞的樣子,可他每次都能語出驚人。
嬴蕩第一次與他交鋒,就讓他撤走了向壽派遣的兩千大軍,將贏熋換到了嬴蕩身側(cè)。第二次,是一個多月前,洛陽商議秦國國策,他話語雖少,卻定下了魏冉,嬴壯這兩個人的去留,一番話更是讓樗里疾啞口難辨,定下了立御史臺的國策。
今日這話,直截了當(dāng),都讓嬴蕩不知道如何接招了。
“呵呵,左相到底想要說什么?”
甘茂抬頭,拱手行禮,直面秦王。
“大王二十有三,卻尚未大婚,這后宮的主母,便只有太后一人,太后寵幸季君,世人皆知,然季君也深得秦國上下之心,長此以往,絕非好事,大王那日說與右相,一山不容二虎,正是此理也,此為后宮之亂。
大王剛臨咸陽,咸陽城中,就已然刮起了一股攻取巴蜀之風(fēng),若要取巴國,必要穩(wěn)蜀國,若要穩(wěn)蜀國,就需得增兵,此風(fēng),臣子信之,貴族欣之,軍卒行之,庶民興之,但唯獨大王不可信,因為大王知道,信則國亂?!?p> 嬴蕩終于明白他要說什么。
看著眼前這個冷靜如水的男子,嬴蕩似乎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他。
臣子之中,能和嬴蕩明說這種事情的,就樗里疾的身份比較合適,但他偏偏又疼愛嬴壯,輪到甘茂來說,這身份就有些不對了。
況且洛陽舉鼎弒君的計策,要是寡人猜得不錯的話,就是你甘茂出的,你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今日你卻要寡人做出決斷,對付嬴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寡人真是頭一次知道,左相志向如此遠(yuǎn)大,這事情,也敢說出來?”
嬴蕩一聲冷哼,皮笑肉不笑,而甘茂毫無懼色。
“那是因為臣不說,就無人可說,一月前,洛陽大勝傳遍咸陽,大王神威浩蕩,秦人堅信大王定能東出天下。
二十日前,有人說,欲要東出,就先得南平,不取巴國,無以東出。
十日前,朝堂之上,鄉(xiāng)野之中,盡皆說大王要平定巴國,公子壯賜號季君,調(diào)蜀地將軍,便是為此做準(zhǔn)備,人人都以為如此,這貴族也就開始鬧騰,逼迫的大王不得不選擇。
若大王不對巴國用兵,有季君支持,這貴族們就會鬧騰更盛,接下來就會有傳言,大王只信外臣,不信胞弟,如此,上將軍,御史令,還有臣將陷入眾矢之的,定會影響大王定下的國策。
若是大王攻取巴蜀,至少要為蜀地派遣十萬大軍,從蜀地到咸陽,出了漢中,盡皆平原,一路平坦,無險可守,如此則大王寢食難安,大王已經(jīng)沒有猶豫的時間了,必須要做出決斷。”
哼,這些事情,何須你甘茂來說。
早在你們這些人有弒君之心的時候,寡人在貴族中的威望就已經(jīng)散盡了。
這樣說來,這場貴族們的鬧騰,甘茂是沒有參與其中,嬴壯門客幾千,給他出謀劃策的就另有其人了。
這人是誰,還在不在咸陽,得讓人去查,這樣的人留不得!
“那依左相所言,該當(dāng)如何呢?”
“既然二者只能取其一,那大王就需得取其重也!”
甘茂說的一本正經(jīng),卻是一句廢話。
“左相覺得什么重,還是什么輕呢?”
“若是敵人來攻城,大王是怕城內(nèi)失火,還是城外失火呢?”
甘茂反問嬴蕩。
城外有城墻,肯定是城內(nèi)的火要先救了。
這是告訴寡人國務(wù)府可以不要,御史臺也可以不要,對于嬴壯,一定不能將他養(yǎng)肥了。
“左相的意思是先救城內(nèi)之火?”
甘茂搖搖頭。
“若是城外火太大,一樣也會殃及城內(nèi)?!?p> 嬴蕩不解。
“那依左相之言,是兩邊都要救嗎?”
甘茂繼續(xù)搖頭。
“此事干系甚重,兩者皆有其重,臣不敢妄言,臣能做的,唯有替大王分析利弊,主意要大王來定。
看大王是要城內(nèi)的安定,還是要城外安定,是要永久的安定,還是要哪里失了火,就去哪里補救呢?”
最后兩句話,甘茂語氣忽然加重。
哈哈,永久的安定,不就是要殺季君嗎?
不管是后宮之亂,貴族之禍,說來說去,都是嬴壯一人引起,他分析了這么多,原來是幫著寡人下決心,殺季君。
但這嬴壯蜀地將軍的位子,當(dāng)初可不就是你謀的,現(xiàn)在又讓寡人殺他,難道你是要故意捧殺嬴壯。
一會兒和嬴壯合謀,一會兒又要殺他,真是令人費解!
三日開府,讓貴族大亂,然后乘勢都砍了嗎?
這么多人,殺得光嗎,衛(wèi)士夠不夠用,郎官會如何做,這么多九卿都是老貴族,寡人還要不要人做事了。
哼,要殺,第一個也殺了你甘茂。
“左相說完了嗎?”
“回大王,說完了。”
不卑不亢,禮數(shù)周到。
嬴蕩嗯了一聲,換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