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路將軍司馬錯回營。
樗里疾、甘茂還未歸,卻有書信傳來,樗里疾入韓國境內(nèi),接應甘茂,至于甘茂在做什么,倒是沒說。
嬴蕩終于見到了這位聞名已久的秦國將軍。
司馬錯,魏國大梁人,在秦惠文王時入秦,當年,蘇秦掛六國相印,圖謀秦國,司馬錯拒敵函谷關(guān),大破聯(lián)軍,此戰(zhàn),流血漂櫓,血洗六軍,惠文王拜其為上將軍,輔佐嬴蕩,后來甘茂入秦,深得秦武王歡心,在平定蜀國之亂后,甘茂成了上將軍。
從這以后,司馬錯專心在蜀地帶兵,為大秦消化這富庶之地,這次五國謀秦,司馬錯的反應最快,最先派出大軍支援。
他學乃是縱橫家,并非兵家,只是為人聰慧好學,后來又以兵家見長而已。
秦惠文王時,巴蜀兩國發(fā)生戰(zhàn)爭,都求于秦國,當時張儀主張攻打韓國,而司馬錯主張幫助巴國攻打蜀國,借此來控制蜀國,后來惠文王聽從了司馬錯的意見,才為秦國又打下這樣一片糧倉。
蜀國雖在,但駐扎的盡是秦軍,蜀王也成了秦國的傀儡,這些都是被司馬錯所賜,歷史上對秦國貢獻最大的將軍,論資排輩的話,司馬錯足以進到前三。
此刻,他正在王宮大殿之中。
嬴蕩看他,年約四十歲上下,膚色黝黑,兩鬢斑白,臉龐清瘦,體量不高,也不壯碩,若非這身甲胄在身,嬴蕩都不認為他是一個將軍,而像是一位先生。
“臣司馬錯,拜見大王!”
他的眼神很是清澈,似乎這是一雙能夠洞察天地萬物的眼睛,聲音不大,但咬字清晰,舉手投足間,似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正氣在。
見他拜倒,嬴蕩忽然想到,當年司馬錯為秦國立下許多功勞,可要比那甘茂厲害多了,可偏偏因為甘茂能懂得秦王的心,所以令他讓出了上將軍,去蜀國帶兵。
說是領軍,其實就相當于流放了,遠離咸陽中樞,秦王眼不見,也心不煩,可現(xiàn)在見他時,他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的怨氣,看到秦王,反而是畢恭畢敬。
但凡臣子第一次見到嬴蕩,要么是詫異,要么是不講他當一回事,比如那嬴壯,比如那贏熋之流,還有就是如向壽這些親密的臣子,在接觸之后,發(fā)現(xiàn)大王的變化,無不詫異。
但司馬錯卻不一樣,他二者都不是,似乎在他眼里,秦王只是他的王,而他只是秦國的臣子,一切就是這樣的理所應當。
能這樣想的,可不是個一般人??!
嬴蕩走上前去,彎下腰去,將司馬的雙手抓住,一臉的熟絡。
“司馬將軍別來無恙,當年是寡人派遣將軍入秦,說起來,此事頗有些浪費將軍的才能了!”
天氣有點兒冷了,嬴蕩將手收回來,搓了搓說道。
“大王多想了,這是臣的本分,戰(zhàn)勝容易,守住難,蜀國之地,乃是臣一力所為,也非臣能守之,蜀國眾人,多未曾開通教化,與我秦國,諸國之人頗有些不同,況且蜀王一脈,經(jīng)營甚久,根基深厚,關(guān)系也是錯綜復雜,大王派遣臣去守住這片糧倉,正是英明之舉?!?p> 但凡厲害的人,這不僅是本事高,更是氣度也大,這一番話說出來,就連嬴蕩也是極為受聽。
巴蜀兩國,蜀國在西邊,坐擁平原之地,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成都平原啊,這里降水豐厚,產(chǎn)出的糧食并不比關(guān)中要少,而巴國在東,山地較多,地勢就差多了。
秦國是蜀國實際的占領者,但名義上的,還是蜀王,嬴蕩想著能不能將蜀王給徹底廢掉,興郡縣,改稅制,利民生。
天子不是說他想要遷都,去蜀國過上幾天太平日子,好好的傳宗接代,將大周這一脈給留下來么,正好可以借著這機會,來消除蜀王的影響,徹底滅了這一脈。
“將軍能說這話,寡人甚是欣慰,天子曾說他想將洛邑留給秦國,讓大周搬去蜀國,就如同當年秦襄公做的那般,秦國在蜀地助天子造一座新的王城,不知將軍認為這計策可否?”
這件事情是勢在必行的,現(xiàn)在只是和司馬錯通個氣。
要想推行下去,就需得多數(shù)的臣子們都答應下來,很明顯,洛邑現(xiàn)在最有權(quán)勢的無非就是向壽,司馬錯,樗里疾和甘茂,能搞定了這幾人,遷都這件事情也就定了。
嬴蕩想在回咸陽之前,將許多事情給敲定下來,因為一旦回到咸陽,那必定是關(guān)系復雜,難以控制局面,許多事情也推行不下去,而在洛邑,秦國的權(quán)臣幾乎都在,但人數(shù)又不多,商量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遷都蜀地,不僅秦軍能夠師出有名,還能教化蜀國黔首,此乃大善,臣倒不擔心,臣只是擔心洛邑,因為這是一柄利劍,不知道大王力氣是不是足夠大,能將其徹底握???”
嬴蕩哈哈一笑,走過去拍了一下司馬錯的肩膀。
真是個聰明人,看問題總是能一語中的。
蜀國是秦國的后花園,好辦的很,可這樣一來,洛邑就再也不是大周了,而是大秦,天下諸國都愿意嗎,遠的不說,近一些的三晉會怎么想呢?
“你覺得寡人這力氣還不夠大么?”
嬴蕩伸出一只手,放在眼前細細的看,對于這件事,他心中早有決意,相信一定能夠說服司馬錯,讓司馬錯認為他是一名有為之主。
魏征曾經(jīng)給李世明上諫,當皇上的最高境界就是知人善用,垂拱而治,嬴蕩這個穿越者,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每個人的個性如何,到底有多少的才能,他總能有個很好的判斷。
利用這個外掛,只需要聚攏那些可用之人,讓他們?nèi)プ鲎约荷瞄L之事,這不就是垂拱而治嗎?
“洛邑之地,四面平川,就只有城池之險,若守洛邑,必要宜陽,若要宜陽,則要堅守函谷關(guān),而函谷關(guān)之后,便入我關(guān)中之地,關(guān)中之心,乃是咸陽。
所以大王所言洛邑,并非就只有洛邑一城而已,而是這一條線上的城池,都要堅固,尤其是宜陽之地,上克趙魏,下克韓楚,拱衛(wèi)宜陽,也是重中之重,大王可是有這樣一套完整的策略?”
這話聽了,嬴蕩大喜,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古代行軍打仗什么最重要,當然是補給最重要,牛車一次能運輸多少東西呢,吃不飽飯,軍心都不穩(wěn),怎么能打仗。
再則,后方不穩(wěn),糧草容易被敵軍偷襲,沒了糧草,必敗無疑啊。
所以這每一座城池,都是一個堅固的點,這些點再連接起來,成為一條堅固的防御線,洛邑才能穩(wěn)住,秦國才能真正的制霸中原,這也正是嬴蕩的咸陽,宜陽,洛邑,三陽制敵長廊,東征天下的必經(jīng)之路。
“將軍所言,正是寡人所思,此戰(zhàn)之后,連韓,連魏,連燕,遏齊,遏趙,再弱楚,三五年間,從咸陽到宜陽,從宜陽到洛邑,這三陽制敵長廊必成,到時候秦軍退可守,進可攻,足以問鼎天下,不知司馬將軍覺得這洛邑還需不需要遷都呢?”
司馬錯沉思了一陣,立即拱手而拜。
“大王英明,此乃我大秦國策也,更勝我等策士百倍,若是不廢天子,那就遷都!”
嬴蕩點頭。
嗯,看司馬錯那神情,心中是燃起了一團火,他與寡人一樣,都是一位胸有遠見的人。
就不信你不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