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丈的鳥

　　青燈，古佛，木魚聲，夜里的清泉寺顯得十分冷清。唯一能給寺里添些熱鬧的就是外面樹上的一些知了，每到傍晚飯點兒的時候，知了總是不停的叫著。

　　寺中的一些小道兒中根本就沒有蠟燭，夜晚只有借著微弱的月光才能看清道路，不過這些小道兒白日里都有人打掃，十分整潔。

　　夏日晝長夜短，這時寺里的小道兒還算明朗，如濟(jì)提著空飯匣兒走向香齋院。香齋院是寺里僧人吃飯的地方，有些僧眾喜歡湊在一起在院子里吃，有些不喜熱鬧的僧眾則是將飯菜裝在一起，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吃。

　　大禪師就是這樣，這些年來都是如濟(jì)小和尚幫他將飯菜帶回來，倒不是他性情孤僻，不過是實在不喜歡熱鬧，不然也不會要求清慧方丈為他獨自分一座小院兒。真覺的在寺里的輩分以及這些年他在寺里積攢的功德，他的確有可以獨享一個小院兒。

　　寺里最大的三個宅院，大雄寶殿，藏經(jīng)閣，香齋院兒。香齋院兒長六十丈，寬四十丈，作為僧眾日常吃飯的地方著實不算小。

　　院子?xùn)|邊兒是一座四季常青的假山，假山下養(yǎng)有數(shù)十條紅白錦鯉。院中除去幾條東西，南北縱橫的幾條重要小路，其余都是碎石，水泊，清澈見底，有草，有魚。

　　正北那間大屋兒是僧眾吃飯的地方，正東那間小屋兒是做飯的地方，正西那間屋子則是放置各種青菜的地方。

　　如濟(jì)提著飯匣子直接走進(jìn)正東的屋子，里面給僧眾盛飯的是一個年近古稀喜歡笑的老和尚，和尚在寺中輩分可不算小，但如濟(jì)卻只需要叫其一聲師兄便可。

　　如濟(jì)年歲雖是不大但輩分卻是不小，在寺里年輕一代中可謂有著奇高的輩分。這得益于真覺師傅，真覺是清泉寺里首屈一指的大禪師，輩分僅次于“真”字輩兒和“凈”字輩兒。當(dāng)年真覺指名要如濟(jì)做他弟子，當(dāng)年的一個小僧值拜在真覺門下便水漲船高，輩分兒自然也高出許多。

　　“如法師兄，再給我盛些飯吧，?！?p>　　如濟(jì)將青竹編制的飯匣子放在窗口前，如法接過去笑著說道：

　　“怎這回不夠吃了？方才師兄都說了給你多盛點兒，你小子偏走那么急。真覺師叔也不差你那一會兒能餓著?！?p>　　如濟(jì)雙手合十規(guī)矩說道：

　　“并不是師父不夠吃，是太師叔也在哪里，師父說幫小師叔也帶一份兒?！?p>　　“太師叔？小凈淵兒？”

　　如今點頭輕嗯一聲。

　　這并不難猜到，寺里“凈”字輩兒的和尚屈指可數(shù)，無一不是在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平日里絕不會在別的小院兒吃齋。那老和尚的徒弟是寺里“凈”字輩兒年紀(jì)最小的半個和尚。

　　想到小凈淵兒是老和尚的弟子如法和尚便狠狠朝著飯匣子里添了兩勺子。雖不是俗家人，但到了他這個年紀(jì)兒對孩子多半都是極為歡喜的，小凈淵自然也不會例外，只是他那位師父著實讓人恨得牙癢癢。

　　老和尚喜歡吃喝自然是香齋小院兒的?？?，若小院兒里丟了什么吃的，和尚們首先懷疑的不是山上的黃鼠狼而是老和尚，這老家伙可是比黃鼠狼聰明多了，黃皮子再怎么聰明到底是山野間的畜生，怎的都會留下蛛絲馬跡，若是老和尚偷吃的，那真是半點兒痕跡都不會留下，就像是飯菜自己憑空消失了一樣。

　　“師兄這脾氣還是這般暴躁?！?p>　　如濟(jì)平靜說道，淡然的神情與真覺如出一轍。

　　“你是不知，前些日子那些家伙把第二天給佛祖準(zhǔn)備的貢品給偷吃了，把香齋院的一些弟子氣的差點沒揍他去?！?p>　　“太師公不是一直這樣兒。”

　　“唉，這寺里除了方丈還真沒人能管住他啊?！?p>　　說話間如法已經(jīng)將飯菜裝好，如濟(jì)提起飯菜告別后便去了真覺的菩提小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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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山里的月亮就是明亮，難不成站得高看的遠(yuǎn)？

　　蔥郁濃密的山林間一個黑影渾身緊繃的匍匐在地上，鳥蟲的叫聲正好蓋住其輕微的呼吸聲，身體慢慢劃過地面向前移動，眼神死死盯住不遠(yuǎn)處的一只羽毛鮮艷的肥雞。

　　那肥雞絲毫沒有意識到降臨的危險，老和尚慢慢向前挪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將其驚擾，在離不足其兩丈的地方正好有一簇茂密草叢，老和尚利用草叢的掩護(hù)繼續(xù)前移。

　　直到草叢前老和尚用暗勁兒將其慢慢拔起放置在自己頭上，繼續(xù)向前?；孰u還在繼續(xù)低頭在地上刨找蟲子，距離已不足一丈半，老和尚兩腿使勁兒一蹬，如同一只上了年紀(jì)的老蛤蟆，不過這只老蛤蟆手腳相當(dāng)利索，等肥雞反應(yīng)過來時以然是逃不掉了。

　　“嘿，好家伙，這個頭真是不小，夠我倆吃一頓了?！?p>　　老和尚掂著手中肥雞抖了幾下，團(tuán)團(tuán)羽毛飛落，足有五斤重啊，真是個大家伙。

　　老和尚一只手拎著肥雞，頭上頂著幾顆零星雜草，朝著清泉寺方向走去。

　　天色愈來愈晚，只有菩提院兒里的樹上的知了還在叫個不停。

　　菩提樹下坐著兩個半和尚，一個真覺，一個如濟(jì)，還有一個孩子。

　　“真覺師傅，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別人?！?p>　　凈淵靠在菩提樹上，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打了一個飽嗝兒說道。

　　“小師叔請說?！?p>　　凈淵看了一眼盤坐在一旁的如濟(jì)，如濟(jì)雙手合十恭敬說道：

　　“太師叔請說，小僧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見?！?p>　　凈淵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四周，從菩提樹下滾起湊到真覺身前神秘說道：

　　“真覺師傅，我天生有法力。”

　　真覺并沒有擺出不相信的神情，而是認(rèn)真問道：

　　“小師叔為何這樣說?！?p>　　凈淵繼續(xù)神秘說道：

　　“這事兒除了師父和方丈別人都不知曉。我生病或生氣的時候寺里便會刮大風(fēng)?！?p>　　真覺還未言語，一旁的如濟(jì)倒是笑出聲來。凈淵覺得如濟(jì)不信自己的話便說道：

　　“如濟(jì)師傅，你覺得我在騙你？”

　　如濟(jì)趕緊收住笑意，說道：

　　“沒有，太師叔的話，小僧自然相信。”

　　凈淵指著如濟(jì)說道：

　　“出家人不打妄語，你說，你信還是不信？”

　　如濟(jì)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好你個如濟(jì)，寺里師兄弟都說你忠厚老實，如今你也變得這么滑頭了。太師叔得話你不信還敢騙太師叔?！?p>　　凈淵雙手環(huán)抱胸前，小臉兒被氣得鼓囊囊說道。

　　真覺并沒有在意凈淵訓(xùn)斥如濟(jì)，而是靜靜的盯著小院兒上空。

　　來了！凈淵話音剛落，陣陣狂風(fēng)襲來，席卷著寺外打團(tuán)葉子，就連這顆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菩提都晃動起來，一旁放著的飯匣子更是直接被卷砸在小屋兒的窗戶上。

　　凈淵指著上空興奮說道：

　　“你看，你看，如濟(jì)師傅，我可沒有騙你吧?！?p>　　如濟(jì)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天下間真有這般神人？

　　倒是真覺一臉淡然說道：

　　“小師叔，這可不是什么法術(shù)，這是方丈養(yǎng)的一只大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