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風的問題還沒有問出口,裴識就走上前道:“父親在信中提到讓我們督促五弟多讀些書,以備明年大選,我看五弟如此用心,倒是父親大人多慮了?!?p> “嗯?這是五弟的文章?”裴撰也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罪言》看了起來,但他的眉頭卻漸漸緊鎖。
他忽然沉聲道:“文章雖好,但像這種關乎朝局的文章,五弟還是莫要傳出去為好?!?p> “為什么?”岳風本想即刻否認,但卻被裴撰的神情打住,問了另一個問題。
裴撰道:“當年劉蕡一篇直言極諫策論,得罪了宦官,至今不第,你這一篇文章,分明是說當朝宰相無能,要是流傳出去,那還了得!”
裴撰此言一出,岳風頓時明白了杜牧為什么一生郁郁不得志了,原來是因為說話太直,得罪了當政者。
“連正策良言都聽不進去,這朝廷的官不做也罷!至于這些文章,也都不是我寫的,而是出自一位有識之士之手,我不過想幫他刊印出來,讓天下人都讀讀罷了!”岳風不禁激憤道。
一想到偶像因此而“風流”之名傳了千古,他就莫名的氣憤。
裴撰吃驚道:“你還打算讓天下人都讀這樣的文章?”
岳風正色道:“有何不可?”
裴撰無奈道:“大哥,看來父親的叮囑并非毫無緣故,你看五弟,怎么聽不進好話!”
裴識并沒有接裴撰的話,而是問道:“方才聽五弟說要“刊印”,你是準備將育才書店開到長安來么?”
岳風嘆息道:“我雖有此打算,但目前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識嘴角微翹道:“這點小事,我這個做長兄的卻也還能幫上忙,不知……”
裴識的話還沒有說完,岳風便有些急不可耐道:“當真?”
他之前就打算在長安開分店,但卻也不急,可如今聽了杜牧等人說育才書店的名聲早已傳遍長安,卻恨不得立馬在長安將書店開起來,這樣他的聲名也就能遠播了。
有了聲名,他也就可以回到洛陽,向玉娘表明心意,在大唐安定下來。
裴識笑道:“為兄說話,向來無虛,只不過有一個條件,需要五弟答應!”
岳風聞言,不禁一愣,心想:“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p> 岳風道:“請講。”
裴識微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只要五弟在長安除了印書、賣書、看書,其余的事,一件也不要參和?!?p> 岳風好奇道:“這是為何?而且我就算想不惹事上身,恐怕也會有事找上門來。洛陽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裴識沉聲道:“洛陽的事,也是例外,若你早些將你是裴府五公子的身份亮出來,洛陽城里,有誰敢動你?”
岳風喃喃道:“如果我現(xiàn)在也不想掛所謂的‘裴府五公子’招牌呢?”
岳風話音剛落,裴識的臉色便黑了下來,俗話說長兄如父,在這里他就是裴府的代表。
裴讓忽然上前道:“五弟你怎么這么固執(zhí)!這些年裴家雖然虧欠了你,但你怎能連祖宗都不認!”
裴讓顯然是上來做和事老的,他先點明裴府欠了‘裴議’,然后再說‘裴議’也有過錯,兩邊各打五十大板,裴識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點!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了起來,三個人都盯著岳風,等著他給一個解釋!
岳風緩緩站起了身,朝裴讓拱手道:“裴……三……三哥,姑且就叫三哥吧!你的一番好意小弟心領了,但小弟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有道理的?!?p> 裴度給了他極大的幫助,韓老夫人對他也愛如親子,這眼前的三位‘長兄’,也都對他關懷備至,再加上云清老道的話,既然人人都認為他就是‘裴議’,他再端著沒用的架子也沒有意義,所幸就給裴度當個‘干兒子’,對他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裴識盯著岳風,有些不信道:“哦?你說說看你有什么道理?”
岳風正色道:“三位兄長可知道小弟是怎么來的長安?”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不解他這話是什么意思,裴讓問道:“父親信中不是說五弟你是要到華山尋道,順道到長安游歷的嗎!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隱情?”
岳風道:“三哥說得不錯,我的確是打算到華山尋道,但卻至少也要等到現(xiàn)在才從洛陽出發(fā),而且我從沒打算到長安游歷!”
裴讓吃驚道:“那你怎么突然改變了行程?”
岳風道:“本來我也以為這是我自己突然改變了計劃,但這些日子我苦思冥想,總算想清楚了我之所以莫名其妙提前來到長安,是因為被挾持了!”
三人聞言,具是一驚道:“什么?挾持?!”
岳風道:“正是,雖然現(xiàn)如今我還沒弄明白她為什么要挾持我,但我相信這一天已經(jīng)不遠了,所以我想暫時還用‘岳風’的身份在長安生活?!?p> 裴識皺眉道:“你說的“他”是誰?不會是呂越吧?”
岳風道:“本來我也以為呂兄也參與其中,但今日他將三位兄長帶來,我就知道這只是仇玥的主意!”
裴識道:“五弟以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岳風沉思道:“一時之間,我也尚未想清楚。但我心里卻也有了一番計較!既然到了長安,我也不能白來,怎么也得干成幾件大事,只不過這些事都只能以岳風的名義去做?!?p> 裴識哪里肯相信岳風的話,追問道:“什么事竟連裴府也沾不得邊?”
岳風道:“大哥以為仇士良此人如何?”
裴識不明白岳風為何顧左右而言他,卻還是回答道:“此人早年間囂張跋扈,近些年倒是收斂些了?!?p> 岳風又道:“大哥以為王守澄之后,宦官當以何人為首?”
裴識臉色突然一變,盯著岳風道:“你說仇士良會代替王守澄?”
岳風點頭道:“正是!我對此確認無疑!”
裴識臉色又黑了下來,質問道:“所以你打算借仇玥搭線,與仇士良為伍?”
岳風這些日子也了解到河東裴氏乃是大唐第一大豪門大族,族中宰相歷朝不絕,與閹宦為伍這樣的丑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接受的!
岳風解釋道:“我正是知道大哥不會同意小弟與仇士良為伍,所以才要用岳風的名義去做!”
裴識有些憤怒道:“掩耳盜鈴!難道那樣你就不是裴府的人了嗎!此事絕對不行!”
見裴識如此堅決,岳風決定拋出一點重磅的信息,說道:“其實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幫裴家,幫整個長安,在不久的將來,長安將迎來一場浩劫,無數(shù)人都將難逃劫數(shù)!”
裴識不屑道:“危言聳聽,我怎么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有浩劫即將來臨!而且就算浩劫來臨,與仇士良又有何關系!”
岳風早已猜到裴識不信,又說道:“大哥可識得鄭注、李訓二人?這次浩劫與這二人關系密切!”
岳風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已經(jīng)聽說了鄭注,卻從來沒聽說過李訓這個名字,一旦不久的將來,李訓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長安,裴識就會相信他的話,而就算那時再搭上仇士良也還不晚。
裴讓道:“鄭注此人倒是已在長安呆了半年有余,至于‘李訓’,卻是聞所未聞!”
裴讓的這句話,無疑幫了岳風的大忙,他就怕早已有了李訓這個人,那么裴識又要說他妖言惑眾,如今沒有這個人,他就可以挺直胸膛裝裝逼了!
岳風一臉的自信道:“大哥既然不信小弟的話,那不如與小弟做個約定。只要李訓一日不在朝堂上現(xiàn)身,小弟也就安心開我的書店,專心研讀圣賢之書,絕不惹事!倘若一旦李訓此人出現(xiàn),請容小弟按方才所講行事!”
言罷,岳風還提筆在白紙上將“李訓”二字寫了下來,又道:“非此二字,即使同音,小弟也甘愿服輸!”
離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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