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盛夏,朝陽當(dāng)頭,蟬鳴在耳。
洛陽城外,一個朝城門緩步走去的青年男子正吸引著路上三倆行人的目光。
只見這人中等身材,蓬頭垢面,衣著怪異,身形佝僂,始終低垂著頭,身上還隱約散發(fā)著一股酸臭味,活脫一個多日未進(jìn)食的乞丐。
洛陽城里的臭乞丐很多,道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也并不值得稀奇。
但他卻不同。
一頭不到兩寸的亂發(fā),一件滿是泥土灰塵的白色短袖T恤,以及一條休閑長褲,普普通通的現(xiàn)代裝扮,在這里卻顯得極為扎眼……
而周邊的行人不論男女,都有著一頭或束或盤的長發(fā),一身比較寬松的長袍。
這些行人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眼前的怪人來自一千多年后……
岳風(fēng),二十三歲,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工程男,晚上下班路上遭遇雷雨,被一道閃電將整個人送到了這里。
他在這條道路上已整整走了五天,至今連一口熱飯都沒有吃上,他已沒有精力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忽然,在離城門大約二三十米的地方,岳風(fēng)停了下來,望著高大的城門,看著門匾上“定鼎門“三個字,頓時有些情難自禁,眼中隱約泛出了些淚光!
城!他終于找到了城!
從墜落的山林一路走來,他不僅嘗到了無助和饑餓的滋味,更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生存而苦惱,可是如今他最大的愿望卻是吃上一頓熱飯!
一個在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從未有過的愿望!
為了達(dá)成這個愿望,他拼命的往有人的地方走,拼命的往城鎮(zhèn)走,他相信到了城鎮(zhèn),他肯定能順利的活下去。
所以“定鼎門”這三個字對他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讓他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別樣的親切感。
不過這虛無縹緲的親切感并不能解決實(shí)際的問題,前面的城門似乎并不好過……
只見城門口有兩隊值守的士兵,正挨個查問著進(jìn)出的行人、馬車、牛車和驢車上的貨物。
他們在查什么?
岳風(fēng)排在進(jìn)城的隊伍中,心里不禁開始忐忑了起來,除了“定鼎門”這三個字,他對這里一無所知。
該怎么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盤問?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他承受不起出差錯的后果!
“可是城不能不入,為今之計只有趕緊想個對策,小心應(yīng)對,希望上天庇佑,安然無恙吧……”岳風(fēng)如是想著。
“如果他們問自己是從哪來的,該怎么回答呢?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走路不小心被一道閃電送到這里來的吧……”岳風(fēng)搖搖頭。
連續(xù)想了好幾個點(diǎn)子,要不就是一聽就是假的,要不就是空洞無力,毫無說服力,他的腦子越想越亂了……
忽然他低頭看見身上臟亂不堪的衣服,猛的靈光一閃:“自己這樣子像是個逃難的難民,如果說是家鄉(xiāng)鬧災(zāi),也不知走了多少地方,一路逃到這里的……”
“嘿嘿,這樣不就什么都能解釋了?”他不禁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得意。
“喂!臭和尚,還不快走,愣著干什么!”
士兵突然的大聲呵斥,把岳風(fēng)從冥想中驚了回來,腦袋里正想著的鬼話一股腦全都消散無蹤,惹得他頓時大惱,伸頭張望著四周,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那惹火士兵的和尚。
可是看了一圈,他硬是沒有看到半個光禿禿的腦袋……
“說你呢!看什么看……”那士兵的聲音比剛才更大。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岳風(fēng)與那士兵兩眼相對,他才發(fā)現(xiàn)那士兵說的和尚竟是他!
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我?”
“不是你是誰?快滾,別惹大爺我生氣!”那士兵趾高氣昂的呵斥著。
聞言,岳風(fēng)還以為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后趕緊邁開腳步一邊說著“不敢……不敢……”一邊飛快的走了進(jìn)去。
進(jìn)了城,岳風(fēng)的眼睛像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一般放著光……
超出想象的寬大街道,幾乎和足球場長度相同,道路兩側(cè)栽種有槐、柳,綠樹成蔭。
來來往往的馬車、牛車和熙攘的行人,沿街左右各色的小攤,以及混雜在空氣中飄來的美食香味,大城市的繁華景象讓岳風(fēng)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臭和尚,躲開!別擋大爺?shù)牡?!?p> “靠!誰他媽……”
就在岳風(fēng)感慨之際,身后突然冒出一個漢子罵罵咧咧的將他推開,他下意識的脫口罵了出來,而那漢子卻充耳不聞,快步朝前面一個路邊攤走去。
“給我五個大肉包,這是十個大錢,你收好!”漢子一臉期待,似乎他的口水已經(jīng)快流出來了。
而岳風(fēng)的口水早已在口中泛濫……
他正想朝包子鋪沖去,卻怎么也邁不開腳步,愣在了原地……
這漢子的話傳到岳風(fēng)的耳朵里,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下!澆滅了他剛升起來的激情、食欲和怒火。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白激動了一場,這里雖然有的是吃食,但他卻好像一個也吃不到,因為他“身無分文“!
這里雖看似遍地都是黃金,遍地都是機(jī)會,但卻像和他毫不相關(guān),因為他“無門無路”。
但他實(shí)在太餓了,以至于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搶!然后跑……“
然而他的腿還沒有邁出去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的身體在經(jīng)受了五天的食不果腹后,已經(jīng)虛弱得很了。
若是去搶包子,能不能搶到是個問題!搶到之后能不能跑掉卻幾乎毫無懸念!
為了幾個包子承受一頓毒打,不論是吃到還是吃不到,都是岳風(fēng)如今所承受不起的!
他忽然彎下腰,佝僂著身子,慢慢朝包子鋪?zhàn)呷ァ?p> “老板,可……可以給我一個包子嗎?“他盡量把聲音壓低,彎著腰卻努力仰著頭,眼中泛著淚光,希望老板看到他的虛弱和渴望,然后大發(fā)憐憫之心,可憐可憐他。
“好嘞,肉包子一個,兩個大錢……”老板聲音響亮,動作也利索,一手拿著油紙包好的包子,一手伸出收錢。
包子在前,岳風(fēng)卻不敢接,只能弱弱的道:“我……我沒有錢……能給我個包子嗎?我……”希望老板還能將包子給他。
那老板不待岳風(fēng)說完,趕緊將包子回籠,然后就開始喝罵了起來:“沒錢?滾!快滾!沒錢吃什么包子……”
顯然天不遂人愿,他第一次放下臉面的盡力表演并沒有換來那攤主的包子,而是等來了大聲的呵斥和無情的搟面杖!
好在岳風(fēng)本就彎著腰,猛地一轉(zhuǎn)身,躲過了搟面杖,趕緊快步灰溜溜的轉(zhuǎn)身走了。
走了沒幾步,來到個岔路口,他忽然覺得身體都空了,不知道前路該往哪里走?
他還能不能走?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涌上心頭,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涌上心頭,這五天一直支撐著他的信念瞬間被擊碎!
他的魂丟了,他的人也散了,路在前方,他卻走不動了,無奈在路邊癱坐了下來,成了一個真正的乞丐……
離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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