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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藍(lán)幕遲睡

第92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微藍(lán)幕遲睡 易文刀爵 4174 2020-08-14 22:11:21

  下朝之后,元珣徑直去了榴花宮。

  踏入宮門時,他的腳步卻突然停頓住。

  跟在后頭的常喜公公差點(diǎn)沒剎住步子撞上去,他心有余悸咽了下口水,疑惑喚了聲,“陛下?”

  元珣面無表情道,“你去查查后宮,看看是哪個活膩了,竟敢往前朝伸手?!?p>  聽到這話常喜公公怔了一怔,等反應(yīng)過來,忙頷首道,“是,老奴這便去查。”

  說罷,他彎腰行禮,連忙下去了。

  元珣胸腔強(qiáng)烈的起伏了一下,將朝堂上勾起的那陣戾氣壓下去后,這才抬步往榴花宮里走去。

  還沒走到主殿,便聽到里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愉悅笑聲。

  午間暖陽正盛,窗欞半開著,透過那雕花窗格,可以看到一抹櫻草色身影輕輕晃動。

  待走進(jìn)殿內(nèi),立刻有宮人要行禮,元珣示意宮人噤聲,自顧自掀開那暗銀色烏金繡蝠紋軟簾。

  只見炕榻之上,一襲櫻草色薄襖的阿措慵懶的靠著軟枕,腿上蓋著暗紅繡百子嬉戲圖案的毯子。

  她的懷中抱著一個襁褓,身旁的小桃小荷也各抱著一個。

  暖金色陽光透過雕花窗灑進(jìn)來,阿措神情溫柔的低眸,嘴角含笑的逗著懷中的嬰孩,斑斑駁駁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灑下一層細(xì)細(xì)閃耀的金粉。

  這一幕,宛若畫卷,靜謐溫馨。

  元珣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薄薄的唇不自覺的揚(yáng)起一絲溫和的弧度。

  他走上前去,輕聲喚了句,“阿措?!?p>  阿措抬頭看去,見到是元珣來了,柔美眉眼間的笑容更甚,如春水照梨花般,嬌嬌的喚道,“陛下,你下朝了呀?!?p>  “奴婢拜見陛下?!毙√倚『蛇B忙請安,有些糾結(jié)是放下皇子走,還是帶著皇子一起走。

  元珣瞥了一眼,淡淡道,“將皇子們放下,朕瞧瞧?!?p>  小桃小荷輕輕松了口氣,忙不迭將孩子放在榻上,退到了簾子外。

  元珣從善如流的坐到阿措身邊,看了眼那兩個小皇子,大皇子半睜著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二皇子則閉著眼睛睡得格外香甜。

  “十次見著他,有九次都是在睡覺。”元珣指了下二皇子,心道這小子可真能睡,小豬一樣。

  “奶娘說了,剛出生的孩子每日都要睡很久的。”

  阿措笑道,又將懷中的小公主遞到元珣懷中,“陛下,你看看女兒,她可真愛笑?!?p>  元珣抱住小公主,語氣放的很輕,“是,我們的皎皎笑起來好看極了。”

  阿措一怔,“皎皎?”

  元珣頷首道,“禮部已經(jīng)奉上三個孩子的名字。公主的名字定為皎月,月色皎潔明亮之意。詩經(jīng)有云: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咱們的小公主出生的時辰,也正是明月初綻之時?!?p>  阿措呢喃了兩遍,輕聲道,“皎月……唔,我喜歡這個名字。”

  她湊到襁褓旁,輕輕碰了下小公主的小拳頭,“小皎皎,以后你大名便叫皎月了,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啊?!?p>  小公主明亮的眼睛眨了下,奶萌奶萌的“呀!”了一聲。

  阿措笑眸彎彎,抬眼看向元珣,“她也喜歡。對了,陛下,兩個小皇子叫什么名字呀?”

  元珣道,“大皇子叫星麒,二皇子叫星麟,麒麟乃四靈瑞獸,又有才能杰出、德才兼?zhèn)渲?。?p>  阿措知道麒麟,這可是上古神獸,厲害的不得了。

  自己的兒子能用這個名字,真是威風(fēng)!

  她高興的點(diǎn)了點(diǎn)兩個皇子的襁褓,輕聲喚道,“阿麒,阿麟?!?p>  大皇子灰綠色眼眸動了下,像是作出回應(yīng)。

  至于二皇子……他依舊睡得香甜。

  三個孩子都有了名字,阿措興致勃勃的讓小荷小桃取來了筆墨紙硯。

  “陛下,你教我寫他們的名字吧,我會寫星和月字,但皎、麒麟,這三個字我都不會?!?p>  阿措現(xiàn)在只恨自己讀書少,連自己小寶寶的名字都不會寫,實(shí)在太慚愧了。

  元珣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自然不忍拒絕。

  他讓小桃小荷先將幾個孩子抱去側(cè)殿,然后站到阿措身側(cè),彎下腰來,握住了她的手。

  一筆一劃,墨汁在潔白宣紙上落下三個端正雋永的名字。

  “這是月皎,這是星麒,這是星麟?!痹懙?。

  “皎皎的名字倒還好,但是阿麒和阿麟的名字也太難寫了吧,這么多筆畫!”阿措訝然道。

  她抿了抿唇,扭頭看向元珣,“你說他們長大了,讀書認(rèn)字的時候,會不會怪我們給他們?nèi)×诉@么復(fù)雜的名字啊?萬一先生罰抄,他們豈不是手都要寫抽筋?!?p>  見阿措現(xiàn)在就想到幾年后的事,元珣低低笑了下,弓起手指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放心,他們可不會像你一樣,動不動就犯錯罰抄?!?p>  阿措本想說“未來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啊”,但轉(zhuǎn)念一想,好像不太對。

  她氣嘟嘟的瞪著元珣,“好啊,陛下,你拐彎抹角罵我笨!!”

  元珣笑了下,伸手?jǐn)堊∷募绨蜃?,輕聲道,“朕的皇后才不笨,朕的皇后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p>  阿措,“???”

  阿措,“你你你你,你什么時候有皇后了?。俊?p>  還當(dāng)著她的面夸別的女人,當(dāng)她沒脾氣么。

  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聲討,元珣啞然失笑,小傻子。

  “朕的皇后就是你啊?!?p>  “我?”阿措一怔,伸手指了指自己。

  “嗯?!?p>  “我什么時候成皇后了,我怎么不知道?!?p>  “就在不久前,朕與朝堂商議后,他們說你誕下子嗣,有功于社稷,理應(yīng)為后。”

  元珣握住她的手,狹長的眸透著深邃的堅(jiān)定,他道,“你可愿意嫁給朕,成為朕唯一的妻子,成為大梁朝的國母?”

  他的目光是那樣的熱忱,語氣是那樣的溫柔。

  阿措白瓷般的臉頰像是抹了一層鮮亮的胭脂般,紅霞般繾綣,心跳如鹿撞。

  她迎上他的目光,小手反握住他的手,臉頰梨渦淺淺,軟軟道,“我愿意?!?p>  四目相接,情意綿綿。

  在初冬金色的陽光中,兩人眉目皆舒展著,唇邊皆是恬靜美好的笑意。

  ……

  七日后,宸妃為皇帝誕育兩位皇子一位公主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梁,乃至邊關(guān)塞外。

  大赦天下和減免稅收的政策,也讓宸妃和皇子公主的名望越發(fā)隆盛。

  百姓們并不在意什么雙星相沖之說,那些大道理離他們太遠(yuǎn)了。

  他們只知道皇子公主的誕生,給他們帶來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好處,讓他們的家人能早早從牢獄中出來,讓他們今年的負(fù)擔(dān)減輕一些,日子能寬裕一些。

  這便是天家的恩德,是值得他們頂禮膜拜,感激涕零!

  定州城。

  司空曙登高望遠(yuǎn),遙望著那一片蕭瑟蒼茫的如血?dú)堦枴?p>  尉遲虎提著一壺酒,紅光滿面的走了過來,“子言,來來來,咱們喝一杯,也為陛下好好慶祝一番?!?p>  司空曙回過神來,接過那大碗美酒,輕輕一笑,“好,喝!”

  經(jīng)過這兩個月的休養(yǎng),他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除了有的時候腦子里的記憶會有些錯亂之外,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塊東西外,其他便無大礙。

  尉遲虎咕嚕嚕灌了一大碗酒,末了拿袖子一抹嘴巴,笑呵呵道,“咱們陛下可真厲害啊,之前一個沒有,這下一來就來了仨!又有兒子又有女兒,這是何等的好福氣??!”

  司空曙頷首道,“嗯,既是陛下的好福氣,也是宸妃好福氣?!?p>  “是啊,說到這宸妃,去年去行宮避暑時,我還遙遙看了一眼。那個時候我不是還跟你說,瞧著嬌嬌柔柔的,瓷娃娃似的一碰就要碎。沒想到她這么能生,一胎懷了仨,嘖嘖嘖,真是奇女子!”尉遲虎咂舌道。

  司空曙笑而不語,只與他碰杯喝酒。

  尉遲虎喝著美酒,悠閑愜意的往后一倒,道,“明天肅州的大軍便拔營回朝,到時候咱們就跟著大軍一起回京去!”

  回京。

  司空曙抿了抿唇,他好像記得自己回京后要做什么事。

  但現(xiàn)在卻有些想不起來了。

  是什么事呢?

  夕陽西下,肅州城也是一片狂歡。

  陳暮云喝的格外高興,邊喝邊夸宸妃賢德有功,夸皇子公主聰明非凡。

  軍營里有人鬧她——

  “陳朗將,你把宸妃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難不成你還見過她?”

  “對啊對??!還有皇子和公主,才剛出生的奶娃娃,你咋知道他們聰不聰明,好不好看???”

  陳暮云打了個酒嗝,她的酒量很好,就算喝了很多,理智還是有的。

  面對同袍的起哄,她也只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揚(yáng)聲道,“我就是知道!!”

  她的小表妹是最棒的!

  小表妹那么漂亮,陛下又英武不凡,他們生下的孩子定然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陳暮云越想越興奮,她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京,抱抱小外甥和小外甥女了。

  明月初升,千里之外的,嶺南的小縣城里。

  外面是一聲又一聲慶賀的焰火聲,沈家人的餐桌卻格外的沉默。

  不過短短一年多的功夫,沈雋就老了十幾歲一般,眉目間仿佛是用刀刻出來的深深皺紋。

  他看了看桌上清簡的飯菜,又掃過自己的妾侍子女。

  柳姨娘和周姨娘皆默默地扒拉著飯,孫姨娘早就病死在來嶺南的路上。

  沈家兩個兒子也都默然不語,心中作何感想,沈雋猜也能猜到幾分,估計(jì)是跟他一樣后悔惱恨吧。

  二姑娘沈月齡年前就在嶺南尋了戶人家嫁過去,日子過得還算殷實(shí)自在。

  屋內(nèi)唯一發(fā)出聲響的是瘋了的大姑娘沈如玉,她癡癡傻傻的趴在窗戶前,憨憨笑著,“煙花……嘿嘿,煙花,好看!”

  看著如今家里的境遇,再聯(lián)想到小女兒在皇宮里的生活……

  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宸妃,生育了兩個皇子,一個公主。

  而且據(jù)說再過不久她便會封皇后了。

  如果她成了皇后,那她膝下的皇子便是日后的太子,未來的君主。

  他沈雋碌碌無為一生,只盼著兩個兒子能出息,振興沈家門楣。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最終給沈家爭臉的,卻是他從未注意過的小女兒……

  后悔啊,他簡直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如果當(dāng)初,他對陳氏好一些,對這個女兒好一些,如今他便是國丈爺,便有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富貴榮華……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沈雋仰頭將眼中的熱淚逼了回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窗外的明月靜靜傾泄著,晚風(fēng)在嶺南還是暖的,到了江南便帶著絲絲涼意。

  揚(yáng)州城內(nèi)的一處醫(yī)館樓上。

  一襲黛青色長襖的趙清寧慵懶的斜倚在欄桿上,她看著城樓下飄揚(yáng)的彩幡,還有那明亮的彩燈和絢爛的焰火。

  萬家燈火,歡聲笑語,百姓們?yōu)榛仕玫氖職g喜不已。

  兩兒一女,龍鳳呈祥。

  好,真好。

  他的心上人為他誕下孩子,他定然很歡喜吧。

  趙清寧自顧自倒了一杯酒,朝著京城的方向遙遙一敬,“恭賀你。”

  清醇的酒滑入喉中,她想她應(yīng)該是替他們高興的。

  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一人坐在樓上,仿佛活在另一個世界一般,那些喧鬧歡喜都與她沒多大干系。

  一杯又一杯酒入喉。

  在她還要喝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奪過了她手中的酒杯。

  趙清寧一怔,抬眼看到那道修長的黑色影子。

  她勾了勾唇,莞爾一笑,“十九?!?p>  十九垂眸,沉聲道,“你不能再喝了?!?p>  趙清寧道,“普天同慶,我這是高興?!?p>  她朝他伸手,輕軟的聲音帶著幾分嫵媚醉意,“酒杯還我?!?p>  十九,“……”

  趙清寧,“怎么,你不聽我的話了。”

  十九一怔,忽的直接將酒壺拿起,將壺中酒喝了個精光。

  趙清寧瞇了瞇眼,眸光透著幾分迷離的復(fù)雜。

  她還想說什么,就醉倒了,軟趴趴的靠在欄桿上。

  十九輕喚了兩聲,她沒反應(yīng)。

  他蹙起眉,沉吟片刻,將身上披風(fēng)取下,給她輕輕披上。

  皎白月光下,趙清寧白皙的側(cè)顏,細(xì)潤如脂,粉光若膩,一縷鬢發(fā)垂在她的耳側(cè)。

  十九黑眸微動。

  他微微抬手,想將她的鬢發(fā)撩到耳后。

  屋內(nèi)忽的傳來丫鬟找尋的呼喚聲,“姑娘,姑娘你在哪兒呀?”

  十九的手猛地收回,臉上閃過一抹自卑。

  當(dāng)丫鬟推門尋來時,眼角余光只瞥見一抹黑影,再定睛一瞧,自家姑娘已然靠著欄桿沉沉睡去。

  只是身上不知道多了件從何而來的披風(fēng)。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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