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昕滿腦子都在想弄個柴珺做的籠子,把這個領頭的猴子抓起來。她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這回的竹筍聽話地長成了竹子,然后編成一個籠子,沖著領頭猴當頭罩下去。
領頭的猴子興高采烈眥著牙的得意表情,濃濃地僵在臉上。他拼命往旁邊躥,想讓籠子落空。誰知這個籠子居然隨著他跑開的路線變大了。大驚之下,這個領頭猴被籠子扣住。關了起來。其他猴子嘰嘰尖叫,四散到石頭山里躲起來不敢冒頭了。
林微昕也很驚訝自己能這么輕易辦到。她回憶了下,伸出手來做了個捏易拉罐的動作,籠子果然被拉長了。她觀察著這里面的猴子,冷笑著,繼續(xù)把籠子變瘦長。猴子沒辦法,只能直直地站在籠子里,完全沒有騰挪的余地。甚至竹子已經壓到他的背上,肚子上,緊緊壓著,他甚至感到呼吸有些困難。如果這個人族再用一點力,那這些竹子就會嵌進他的骨頭里,內臟里。猴子這才感到了恐懼。
林微昕沖籠子招了招手,籠子就飛來她手邊。林微昕不知道自己正掛著殘忍的微笑,她只看到領頭的猴子眼睛里的恐懼,胸中極為舒暢。她好聲好氣地問那個猴子:“你怎么不接著拿石頭砸我了?”猴子瑟瑟發(fā)抖,閉緊了嘴不敢做聲。林微昕額頭的血已經淌到眼皮了,她也不擦,只是笑著打量籠子里的猴子。樣子極其可怖。她又問猴子,“你會游泳嗎?”猴子骨顫肉驚,不知道林微昕想做什么。還在猶豫要怎么回答的工夫。林微昕已經一指海中,籠子飛到了海水里。海水鋪天蓋地漫過頭頂,嗆進口鼻。猴子心道:“我命休矣?!苯又\子又升出水面飛回了林微昕面前。
林微昕輕快地說道:“哎呀,忘了,你就算會游泳,關在這個籠子里,你也不好游?!彼贿呅σ贿呁嶂^,“不如把你掛在石頭山頂上,曬曬太陽,把身上的水曬干?曬上幾天,總歸是干了?!焙镒涌奁饋怼R贿吙抟贿呎f:“對不起,我不該拿石頭砸你,我不該拿棕櫚果兒砸那只小靈貓。我再也不這樣欺負別人了。不要把我掛在山上曬太陽,我會被曬死的?!闭f完嚎啕大哭起來。
林微昕漠然地看著他。問道:“那你怎么報答我呢?報答我的不殺之恩?”血流進了眼睛,眼睛里看到的東西也是一片血紅。林微昕揉一揉眼睛,血被抹在眼皮上,更是嚇人。
猴子忙說,“我以后都聽你的,我們猴群都聽你的,大王饒命,大王饒命!”林微昕滿意地笑了。這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遵循叢林法則的世界。弱是原罪,強大才是根本。林微昕心里翻騰著,她辨別不出這些復雜的情感,有后悔,有憎恨,有涼薄。她壓住心里的感覺。對猴子說,“以后不許你們再去那個漂亮的沙灘。然后你給我在島上找一個種水果最好的地方,找到了來告訴我。”猴子連忙答應。林微昕一揮手,籠子就不見了。猴子一下獲得自由,馬上逃命似的跑開了。
林微昕站在原地沒有動。很久很久都沒有動。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林微昕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一樣,頂著太陽站在沙礫堆上,眺望遠處的大海。天邊鋪著幾片羽毛狀的薄云卷,不知是哪家云洞拿出來曬的。海鏡島那兩朵菜花云正緩慢地出來散步,剛剛經過出云島上方。西面的海風最大,呼呼地吹過來,推著菜花云急急趕了兩步。海水一波一波趕過來摔打在沙灘上。林微昕像是在這單調而重復著的“嘩嘩”聲中盹著了。
招財提醒了一句:“昕昕,屋里還等著找到小靈貓去把云丹殼變到合適的大小呢?!绷治㈥繘]有做聲。良久,她有些感慨似的長嘆一聲,回了一句:“不用了。靈氣我自己就有?!彼聪蜃约旱碾p手,乳白色的光點正在距離皮膚很近的地方漂浮著。
這里,恐怕不是人類那個世界了。林微昕心里想著,連她的靈氣都能看出來了。這里大概才是精怪們真正的故鄉(xiāng),這里沒有為了保持平衡而設下的限制與禁忌。精怪們的靈氣也就不會受到壓制,能充分地使用。所以,林微昕真的不是人類。那24年的生活,都只是一層掩護而已。
這樣想來,她是天狗,表面上是現(xiàn)任天狗族長的雙生子之一,據說生下來就夭折了的那一只。實際上,她的父母應該是那對被搶走了孩子的普通天狗族夫妻,那就是對可憐人。
她靈氣淡薄,毫無天賦。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擾亂大眾的視線,被假裝成金鳶天后和柴珺放在一起,甚至被簽下“保護哥哥的安全,直至身死”的私章協(xié)約。她注定是一個棄子。即使現(xiàn)在她活著,她即無法回去做族長的女兒,也無法回去做回親生父母的女兒,當然也無法回到林爸林媽身邊。她是一個身份被抹殺了的天狗,沒人知道她的存在。為了她的不存在,大家反而付出了很多努力。真是諷刺。林微昕嗤笑一聲。
再一次想到這些問題,并沒有給林微昕帶來太多情緒上的巨大波動,也許是之前那場大哭幫她發(fā)泄了很多負面的情緒,也許是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靈氣帶來的愉悅感沖淡了那些不甘與憤恨的情緒,也許只是想了太多次,情緒麻木了。總之,林微昕第一次不需要那個“停!”的指令。自己就走出了情緒。
這是一個好的開頭。林微昕想著,我可以全部推翻了重新再來。她笑了笑,臉上還有著幾絲沉重。
林微昕快步走回石洞,從石頭山內那個石洞口進去,洞里一片漆黑。她走了幾步,看到了云丹殼的巨大輪廓。林微昕用手碰了碰伸到走廊的云丹刺,心里念道:“縮小?!痹频す蛔兂僧敃r銀角給佐佐時那樣,足球大小的一個。林微昕好奇地捏著云丹殼的刺,又在心里默念一句:“再小一點?!痹频ぷ兂闪丝梢苑旁谡菩牡拇笮?。林微昕被這成功鼓勵到了,走到面海的石洞口,伸出托著云丹殼的手,起念道:“把這個洞給我堵起來,別讓雨水進來?!?p> 云丹殼沒動。林微昕稍微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急,現(xiàn)在這樣,能夠用靈氣控制云丹殼,對她而言,已經是想也不敢想的進步了。她的樂觀勁兒終于又開始發(fā)揮作用了。她把洞口曬著的東西往洞里面收,打算先把洞口空出來。她一個人忙前忙后,一邊花著力氣,一邊還思索著這么說云丹殼才會聽。等忙活完這些。她也理出了些思路。
于是她又嘗試著念道:“變成石洞口這么大?!痹频さ挂沧兂闪耸纯谀敲创螅皇鞘沁B上刺的大小。林微昕氣笑了,忙又把它變回手掌大小。然后開始了各種各樣語句的排列組合嘗試。就見洞里的光線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一會兒有嶙峋的倒影,一會兒又蒙地嚴嚴實實的。林微昕不斷試驗著,把看起來有用的指令都讓招財記著。終于感覺有靠譜的方法可以來試一試了。
林微昕先說:“變成半個?!痹频ぞ妥兂闪税雮€,當時銀角拿出來的云丹殼就是這樣的半個,像從中間切開了一樣。刺當作腳,立在林微昕手掌上。然后林微昕把云丹殼有刺的那面沖石洞外的方向,平整的截面沖向石洞內,放穩(wěn)了。又念到:“不連刺,變成石洞口這樣大。”云丹殼于是跑出洞外開始一直變大。直到中間殼的切面與石洞一般大,正好接起來。
林微昕歡呼一聲?!俺晒α恕!边@樣一來,石洞外又憑空多了一個云丹殼大小的空間歸于室內,幾乎像多了一個陽臺一樣。只可惜這個殼把光線全部擋住了。室內一片漆黑。但還是非常值得慶祝,擋雨應該是沒問題了。再加上云丹殼還自己裝了個氣窗,林微昕走進殼里就可以透過氣窗看看海景。林微昕是滿意的。
開心之余,她忽然又琢磨了一下,試著念了念:“把氣窗變到最大?!庇谑窃频ど嫌谐霈F(xiàn)了一個與云丹殼截面同心,但直徑大約是云丹殼半徑的圓形透明氣窗。林微昕把手往外探了探,能感覺到一層柔軟的粘稠空氣。這層大概就是避水術了。
石洞里采光好了不少。林微昕現(xiàn)在,就巴望這再下場雨來檢驗一下云丹殼的防水功能了。
這時候,她才有空往沙發(fā)上坐一坐。也正是這樣,她才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見那個沒光的暗出口那有個藍色的大光團。猶猶豫豫地在門口逡巡,不敢上前。
林微昕暗自笑了笑,主動問道:“小靈貓,你來找我干嘛?。俊闭f著喊招財把之前的那個海歪歪分出來。海歪歪“啪”地掉在了地上。林微昕見小靈貓還是躑躅著不敢過來,也不多問,就說起來:“喏,你的午飯,我?guī)湍銕Щ貋砹恕D萌グ?。本來我是要罵你騙了我的。但我現(xiàn)在說不定把這個山洞收拾地可以住了。我就不找你算賬了?!?p> 小靈貓聽見這個話,心里一松。磨磨蹭蹭跑到林微昕膝蓋前,放了個東西在林微昕膝蓋上。然后眼睛亮亮地看著林微昕說:“還給你,你的檐龍。謝謝你今天幫我收拾了那群長尾獼猴,現(xiàn)在我可以去北沙灘了。謝謝你,大王。”
林微昕聽到那句大王就止不住笑了起來。然而眼光剛剛落到膝蓋上那樣東西上,她就“??!”地一聲尖叫。這個斷尾壁虎,怎么,怎么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