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這會兒已被雨水淹了大半,積水甚深,一腳踩下去,竟能沒到人的小腿。大雨滂沱,昏黃的街燈在雨氛中朦朧的似有似無,微弱無光。
可突的,空蕩的長街上,忽見一條身影竟自空中掉了出來,憑空出現(xiàn)。
少女翻在積水中,滾出數(shù)圈,渾身是血,口中吐血,慌忙中又灌了幾口雨水,嗆的臉都紅了。
可她卻不敢遲疑,忙撐起嬌小的身子,連滾帶爬的往遠處跑,手上戒指正投射出一縷黑光,直直沒入長街的另一頭。
但見她剛跑出不遠。
“嘩!”
身后便傳來巨大的聲響動靜。
恍如有什么洪水猛獸逼來。
不,不是猛獸,但卻是比猛獸更加可怕的人。
只在少女身后的來路上,一個目光沉凝,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大步追來,雙腳箭步如飛,迅疾非常,只在街上一行過,一兩尺深的積水立時如被撥開的麥浪般,嘩嘩往兩旁沖瀉。
少女逃的已算是快了,可這人更快,十?dāng)?shù)步外,陡見此人裸露在外的雙腿驟然似粗漲一圈,筋絡(luò)外擴,血管暴凸,口中兀自提著一口氣,抬腳往前一踩,水面立時嘩的炸開一個大坑,濺起的水花足有三四米高。
足下發(fā)力,大漢騰空躍起,一只似是銅鐵澆鑄的右手倏的屈指一抓,五指一扣,已使了個黑虎掏心,隔空直撲少女后心,出手狠辣,快如閃電。
少女正自急逃,乍聽腦后傳來駭人勁風(fēng),不禁面色一白,忙往前就地撲倒,連滾帶爬,慌亂中也不知道喝了幾口泥水,嗆咳不止。
還未穩(wěn)身,頭頂便覺風(fēng)嘯襲過,再看去,面前已站著個魁梧身形,她忙又向后翻出去一段距離,才氣息微喘的停了下來,一雙眼睛雖顯驚慌卻絲毫不見恐懼,蒼白的臉上泛著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看來這世界遠比我想象的還要神秘!”
大漢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嘴里嚼著骨頭,聽的人不寒而栗,目光如豺似狼,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跪坐在積水中猶在咳嗽的少女。
“蠻蠻是吧,我會記得你的,不知道你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但是沒關(guān)系,呵呵,等我吃了你,就都知道了!”
他詭異的笑著,說完,伸手便欲去抓。
少女咳的不停,眼見如此,當(dāng)下忙又去躲。
可不等站起,那只大手便已朝她腦袋抓了,眼看就要抓個正著。
“嗖!”
不想雨氛里,猝然驚起破空聲,尖銳呼嘯,自他身后傳來,直擊他腦后。
大漢下意識抬手便回身去抓。
“啪!”
遂見一道急影自遠處橫飛射來,帶起的力道將雨幕都劃出一個豁口,由遠而近,落在大漢手中,甫一握住,他身軀一震,五指攤開,手心里,竟是一顆核桃大小的石頭,還帶著些黃泥黑土,像是剛從地上撿起來的一樣。
順著石頭飛來的方向瞧去。
一個挺拔身影正慢慢自夜色雨幕里走了出來。
這是個短發(fā)青年,很白,像是那種終年不見陽光的白,舒眉朗目,眉宇間帶著些清秀,上身穿著襯衫,下身穿著牛仔褲。
青年略有訝異的看著少女,再見其這么一副狼狽模樣,不由蹙了蹙眉,他一步步走來,視線落在大漢身上,一雙眼睛慢慢瞇起,嘴里嘖嘖有聲,奇道:“嘖嘖嘖,我明白了,難不成楊奔雷就是你殺的?”
那大漢龍行虎步,側(cè)過了身子,一雙豺狼般陰厲的眸子同樣帶著幾分詫異,一顆石子的力道便能試出很多東西,他眼露精光,仿似惡獸環(huán)伺顧盼,目光只在青年身上上下一掃,如同看見了獵物。
“想不到,這安城里,竟然藏著你這樣的高手!”
說話間,他一反手,手里的石頭,竟是已四分五裂的碎開了。
來人當(dāng)然就是蘇鴻信,他本以為是這少女來尋仇的,沒成想,居然是來求救的,這可真是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他被邪祟寄生了!”
少女已站了起來,面色沉凝,擦拭著嘴角的血液。
“我看到了!”
蘇鴻信視線一掃,已落在大漢腳下的影子上,但見一團灰氣繚繞,所成之相,隱隱變作一尊漆黑的古怪神像,似是一尊三面六臂的佛,盤膝端坐,妖邪詭異,看著倒有幾分像是泰國、柬埔寨那邊來的邪門玩意兒。
突的,就聽大漢道:“如今世道不比以前,武人追名逐利,貪圖享樂,以致功夫難成。我所遇到的高手里,十有八九都是虛架子,名不副實,倒是你,讓我大感意外!”
蘇鴻信聽的嗤聲一笑。
他雙眼緊盯著漢子,雙腳則是慢慢踱步,就在這行走的過程中,蘇鴻信原本溫文平常的氣息卻是漸漸散出一股驚人的慘烈之氣,連帶著那張清秀的面容亦是漸漸森冷下來,唯有那雙眼睛越來越亮,他每走一步,眼里的殺意便濃重一分。
大漢那張臉慢慢變了,變的驚疑。
在他眼中,面前青年,只這幾步的功夫,就似從一個人畜無害的人變成一只擇人而噬的惡虎,眸光流盼間散發(fā)的惡氣,令人肌膚起栗,很不舒服。
蘇鴻信一掀眉,語速輕緩,語氣輕佻,他似笑非笑的道:“就你也配論武?真要比起來,你這種人,就是垃圾,偏偏還以為自己能耐大!”
大漢臉色一沉,臉頰肌肉一繃一繃的,像是在動,然后冷冷道:“老子名頭如日中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我……”
“打完再說你是誰!”
只這話還沒完,蘇鴻信陡然暴起,他既然敢現(xiàn)身,便做好了出手的打算。上身前傾,彎腰前沖掠出,像是頭豹子般,化成一條黑影,臨到近前腳下動若雷霆的前沖之勢乍一停,氣息一吐,右手手肘已外翻一迎,朝大漢心口頂去。
“嘿!”
開合之下,面前雨中就像是炸起一聲驚雷,看的大漢把沒說完的話全都咽下去了,他眼露精光,雙腳不動,重心一沉,上身已像是個不倒翁一樣,斜斜朝蘇鴻信一靠,側(cè)肩推肘。
二人渾身濺散著雨沫。
乍見人影一閃,蘇鴻信已是到了大漢面前,他一米八幾的個頭,現(xiàn)在竟是矮了一截,只聽“嘭”,雙肘相擊,悶響如雷。
一擊落罷,大漢另一只手猝然并起兩指,如剪草一樣,戳向蘇鴻信的咽喉。
但也在同時,蘇鴻信已翻起一腳,同樣自下而上戳來,一腿掃在了大漢的胸膛上。
二人一觸即分。
蘇鴻信后撤幾步,低頭一瞧,脖領(lǐng)間的兩顆扣子沒了,這要是晚個半秒一秒,他喉嚨上的骨頭可就碎了,眼神不由越發(fā)陰沉。
那大漢挨了一腿,只是晃晃身子,后撤半步,跟個沒事人一樣,他手里攥著兩顆扣子,眼中精光更甚,怪聲笑道:“好身手,咱們要不要來切磋一下?”
蘇鴻信陰厲的模樣慢慢露出一絲笑容,他一搖頭。
“我可不要切磋,我只是想打死你?!?